第499章 建牙新睹靖岩疆(中(2 / 2)

唐殘 貓疲 1737 字 2020-06-22

作為祁縣王門的子弟,王仁壽雖然早有所心理准備,但還是未能想到自己居然要和那些,一看就是土得掉渣泥腿子出身的形色人等,一起接受層層遞進的考核和面試詢問。

當然了,因為事先做過足夠功課,又在來路上打探過相應消息,所以他還是在磕磕絆絆的意外當中,以相對優異和出眾的表現走到了最後一步,並且對於太平軍的主張和理念頗有些對答如流,而令人頗有些刮目相看起來。

盡管如此,他還是沒有能夠獲得直接做官的機會,哪怕是一個斗升下吏的位置;而是隨著另外幾名最終入選的士子,被編排到了一個陌生的田庄中來。

要是這樣也就罷了,王仁壽也可以接受作為田庄管頭的暫時身份過度。因為身為王門祁縣本家的旁支子弟,只要不出五服三代,可以說從一出生就被宗族基本規劃好了相應的道路。

能夠以學識、見地聞達於仕途的,當然是家族扶持和提攜的首選;只要是鄉試和省試還能過得去,就自然有許多長輩和故舊淵源,為之通榜和挪揚聲名;

然後無論是入內為省台學士、舍人、行走、堂官,還是外放一地的縣下親民官;或又是入幕於藩鎮、守臣之屬,自然而然就成為家族的天然助力和翼護。

在文章詩賦或是治學經典上有資質的,家族也會安排去游學交友、宣揚名聲,最終以文壇大家、當代名士身份出眾,而成為本家的隱形助力。

若是好狠斗勇或是弓馬嫻技藝熟的,則是就近去投軍邊關或是轉托於朝廷禁軍之中,然後在家族的幫襯和提點之下,同樣是「功名只向馬上取」的大有可為之處。

若是精於數術而長於逐利,亦可以去從商興貿,經營起各色名目的外圍產業來繼續為壯大家族出力;其他的書法、繪畫、金石、賞玩、曲藝甚至是專門結交各色人等的浪盪子、游俠兒,只要有所專長和用處的方向,多少都會得到家族的直接或是間接幫助。

就算是才智平庸之極,也是最不成器的選擇,同樣可以安排到家族所屬地額產業中去,做一名管理某鄉、某村佃客部曲、附戶游徒的庄頭、里正,衣食溫飽無憂的撫養後代,繼續為家族出力。

而宗族之中對於王仁壽原本的安排,既不是入境科舉的仕途首選,也不是眼下亂世投軍的次選;而是作為行商和入幕幫襯族人的候選來教導;同樣也被安排見識過族人,對於田庄和佃客的治理手段。

只是天有不測之風雲,原本那些隨著本家主要成員,謀取朝廷仕途的官宦種子或是效力軍中的俊傑之士,都隨著朝廷的潰敗而陷沒在了長安和洛陽城中。

他這些留守祖宅猶在候選的旁系子弟,也不得不給各自驅策出來,為了家族的前程和生計所在,紛紛四散奔走於各方了。

相比那些就近投靠代北行營或是河東、澤路節鎮,或又是河朔的成德、魏博、盧龍等地,或又是河西的鳳翔、涇原、邠寧。朔方;前往荊湖的王仁壽,只是其中排名靠後的人選之一。

然而他到了地方才知道,自己居然要在這里待上很長一段時間;以為相應考驗和過度的觀察期。

在其期間他不但要隨著庄內的田戶參加集體勞動,還要午間和晚上的時間,抽空給庄戶們按照本地提供《千字文》《百家姓》《三字經》等教材,進行講授。

居然是要讀書人、道德文章的種子,與那些世代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泥腿子一般,汗流浹背而四體坦露的勞頓於田壟之間。這世上哪有這般刻意折辱斯文,大材小用的行舉,這企不辜負他畢生所學的胸中韜略和滿腹錦綉么。

他在氣憤之下幾乎想要馬上拂袖就走。然而卻有想起家族中的囑托和重任,以及自己賭氣之下所發要有所成就的誓言,不由在心情矛盾與反復之下,還是勉為其難的留了下來。

然而就當他下定了決心的第一天。就連擔水和幫運器具這般看似簡單的活計,都把他折騰了個夠嗆。不但潑灑和掉落了好幾次,還把自己磕碰的手腳俱是傷。

雖然周旁並沒有人笑話他,反倒是善意指教了不少細處上的省力和注意事項;但是他羞愧難當的連午食都吃不下去,而只能就著生硬的柴塌,滿身酸疼的假寐過去。。

因為他既是惱恨空有雄心壯志,卻只消半天就體現出軟弱不堪一面的自己,也隱隱後悔和抱怨,把自己給指使到這湖南窮癖淪陷之地來,吃苦受累的家族;更加懊惱為什么要打腫臉充胖子一般堅持下來的決定。

然而,他還沒有躺多久,就聽到門扉作響而走進來一個人,手中還端著香氣裊裊的蝦皮薯米粥;頓時讓王仁壽空空如也的負重移鎮動靜,而再也無法裝下去了緩緩起身來。

「你便是今個兒來庄上見習的王生吧;」

來人生的長相忠厚老成,卻是幾分自來熟的懇聲道:

「在下楊福生,人送個諢號老黃羊,添為左近的巡事。。聽聞王生有些身體不適特來看望一二,也有幾句心里話欲與你們這些新進讀書人分曉一二」

「你知道安利么。。啊不,是你可曉得咱們太平軍是如何才有如今局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