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古來治理初無別(下(1 / 2)

唐殘 貓疲 2130 字 2020-06-22

滿是廝殺聲的丁平庄,最後還是走向了第二類的結果。

因此,對此駕熟就輕的太平軍武裝工作隊,及其負責後續支援的駐隊團,也開始執行事先制定好的預案之一,開始對於庄子執行暫停甄別手段的「乙類而等(肅清)作戰」。

畢竟是號稱汾陽王之後的支系家族,祖上又做過國公的顯赫門第,哪怕遷居到南陽來生息繁衍也不過幾代人,比起東漢太傅、高密侯鄧禹之後的鄧氏,高氏、崔氏、楊、劉等本地望族,在家世和底蘊上尚且有所不如。

但是也擁有這些歷史悠久本地土族大姓,所不曾具有的另一大優勢。就是當年源自大名鼎鼎定難克亂,軍功最著的朔方(節度使)軍體系,所衍生出來的朔方、振武、夏綏、邠寧、涇原和鄜坊等諸多軍鎮的淵源;

歷代相繼退養於郭氏家族的邊鎮老卒及其後裔子弟,構成了郭氏幾個支族在地方上,足以橫斷一時或是力壓局面的家將、部曲群體。

世代以忠義為名和恩結手段維系下來的他們,也是如今庄子被打破之後,抵抗最激烈最堅決的存在。因為相比那些不得不托庇、投獻於門下的廣大佃客、蔭包戶、寄名戶,這座庄子才是他們世代生計的根本所在。

更兼前些年為了備盜捕寇,而讓朝廷開了民間擁有甲弩長兵的禁令,也讓擁有官軍器械來源的庄子里,家家戶戶都藏有刀兵和弓箭,而甚至可以組織起相應披甲比率的土團來。

只是其中的相當部分青壯,已然在外間太平軍針對疑似盜賊的殲滅戰中,再也沒法回來了。因此在庄子里所宣稱的國仇家恨言論,和立身之基即將不復的威脅之下,也是爆發出了相當程度的斗志和狂熱來。

故而,在這座占地甚廣的塢壁攻戰煙火之中,無論是男女老幼都有可能拿著武器跳殺出來,而成為近在咫尺的潛在敵人和威脅,這也讓那些隸屬於二三線駐隊序列的士卒,很有些不適應和錯愕不已;

隨著這些熟悉地形和擁有強烈斗志的敵人,成群結隊的從防不甚防的街巷、房屋中殺將出來,這些只有過低強度治安戰斗和剿匪經驗的駐隊士卒,也一度被從幾個重要節點上給擊退了多次。

甚至還被來自屋上偷襲的弓箭,給射死了一名旅帥而當場有些士氣消沉,變得畏手畏腳起來;不過這暫時的失利和下風,很快就隨著由刀牌手簇擁和環護下,開始投入戰斗中的投火隊成員,而被逐步的扭轉過來。

王審知亦是身在其中背靠著一處高牆,仔細聆聽著里面的奔走往來的動靜,而將一個截短拔火引燃的轟爆彈,給信手曲線刁鑽的高高拋過牆頭,又在近在咫尺的牆內另一面驟然爆響,迸濺起一大股黑煙和參差不齊的慘叫聲來。

隨著從頭頂氣浪一起噴出來的,居然還有一只殘缺不全的斷手,打在了王審知身邊的護牌上;這時候,緊跟在身後幾步短刀圓盾的突兵,也一鼓作氣的順勢撐扶、攀跳過殘缺不全的牆角,而撲殺向了牆內去。

短促的慘叫和刀兵格擊聲之後,一處看起來頗為隱蔽的暗門,被從死巷的遮掩物背後打拉開了;在口令聲中重新走出一些沾滿血跡的身影來。領頭的粗壯突兵當即贊嘆道:

「王兄弟你可丟的正准了,牆里最少當面炸死了三個,還有七八個都受了不良於行的傷,根本沒法逃脫開來,就被咋們給收拾了。。」

而話音未落在他斜對面的街口。隨著一名中箭後捂住血淋淋臂膀退回來的牌手叫喊聲,另一名以交叉視野相互掩護推進的擲彈手,也對著一處疑似偷襲來源的破敗窗口,投入了一枚裝滿粘稠猛火油的燃燒彈。

霎那間從屋舍的門窗等各處間隙,轟然噴濺出來的黑煙和火苗,燒的瓦頂和梁柱蓽撥作響起來;又伴隨著凄厲的慘嚎和哀號聲,爭相從中撞破壁板、門窗跳逃出來幾個人影,還沒能跑出多遠就被燒得栽倒在地蜷縮成一團。

這也是他們的基本配置之一;驅逐巷戰中的敵人用會爆燃的毒(煙)火球,攻堅破壘用轟爆彈,而面對可燃、易燃建築中的威脅,當然就是縱火用的燃燒彈了。

他們就這里組成了許多個戰團,以擲彈手為核心的攻堅小組當頭開路之下,以不斷消耗掉幾大藤筐由輔卒背負的火器,以及零星冷箭受傷為代價;最終逼近到了庄子中間看起來最為高大,且宏偉壯闊的連雲建築前。

而在這片連雲建築當中,最為顯眼無疑是最大一座土台木構,雕粱斗拱的巨型樓閣;只是相比外圍那些夯土壘以碎石的塢壁,這些水磨灰瓦和褐土磚的圍牆,就更不能阻擋他們前進的步伐了。

隨著三下五除二,被精鋼鍬鏟從牆根下造挖出缺口,又轟然推倒而下的圍牆缺口;一片與外間迥然相異的世界開始呈現在了王審知他們的眼前。

那是許多亭台樓閣、水榭池泊、花石假山所構成了,一個讓人耳目一新而嘖嘖稱奇或是驚嘆不已的偌大園林,以及被風景如畫的園林綠蔭重重、建築棟棟,都簇擁在其中的高聳台壘和巨型樓閣。

突然一個跳下來的人影,頓然將王審知身邊的牌手給砸倒在地;那是一個披頭撒發的年輕女子;姣好的面容,蒼白如雪的肌理,渙散的眼神,還有不斷吐出血來的朱唇,構成了一種驚心動魄的殘酷之美。

然後,這就像是個開端一般的,接二連三的有人跌墜下來;幾乎都是形形色色的女子之屬,其中從半老徐娘到年輕貌美的嬌娥,再到不足及笄的侍兒、女婢之流。

而在這座高樓頂端,丁平庄的主人兼大家長郭璟,也看著底下正在逐漸清理完附近,已經變成一片廢墟或是煙火熏天的街坊和建築群落,而相繼攏過來的鐵甲青袍的身影,不由滿心悲憤與激昂的哀嘆著。

「難道這是天不假郭氏。。而令我世代忠烈滿門終不得善全么。。」

而在他身下的露台上,多名面無表情而隱然有決死之態的壯漢,也在將樓台之中驅趕出來披頭散發、衣裙凌亂的女眷們,一個個掙扎拖曳哭喊著拖到露台闌干邊上,再齊聲用力的推投下去。

也有人痛哭流涕的哀求和咒罵著,卻是絲毫打動不了郭璟此刻絕然如鐵石的心腸。任由著她們就像是在天上降下來的紛紛揚揚彩色衣裙的蝴蝶,手舞足蹈的凌空而墜。

最終又在此起彼伏戛然而止的凄厲聲中,變成濺射、散落在各處花石、亭台、水榭之間,血色綻放而扭曲成不可名狀形態的凄慘景象。而那些賊軍也像是為之所驚一般的相繼收縮和退後。

郭璟這才滿是悲憫和悸動情懷的嘆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