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4章 紫泥遠自金鑾降(下(1 / 2)

唐殘 貓疲 2198 字 2020-06-22

而在用裝滿泥土筐子臨時架設的炮壘之中。

「唯願妙明之風,清靜之火、沉厚之土,寂滅之水,皆為汝之威能。。」

炮組大匠的白多祿,再度對著身前灰黑色的鑄鐵銅膛炮身大聲禱告道:然後尖銳而短促的哨聲響徹一片。

隨著炮手奮力拉響的發火管,碩大輪架上的看起來粗大笨拙的六寸炮口,剎那間顫動著迸射出一團濃重之極的煙雲和大蓬暗紅火光來;又在瞬息之間將沉重而碩大的鑄鐵球體,呼嘯如電投出極遠的一條淡淡軌跡軌跡。

剎那間遠處剛剛集結起來的敵軍,突然就在這些軌跡點點的墜擊盡頭,一蓬蓬迸濺而起的土浪和殘肢斷體中崩碎了的一角;而頓時相繼露出許多處血色淋漓的缺口來;

而在這些缺口附近幸存下來的敵兵,也像是驚慌失措的釜底游魚,或是被踩踏了巢穴的螻蟻一般的,爭相四下躲避著退散開來;卻是不復當初還算嚴整而密集的陣型排頭了。

這時短促的哨子聲再度響起;帶著石棉手套的炮卒們奮力從打開的後膛側邊,拔出灼熱的短管子炮來,丟在泥地上燙濺起滋滋做響的煙氣;自有人上前連忙處置起來。

而另一端的操手已經緊鑼密鼓的用木桶中蘸水的探桿,清理完了母炮發熱的身管內膛,再度從側後開口中塞入一枚已裝填好葯包和球彈的新子炮,用厚木擋板塞實和插入拉火管。

又隨著重新標定和調校射界的口令和哨聲,再次怒吼轟鳴著噴吐出大片的煙雲火光來;這次微微上揚的球彈拋射弧線,再度延伸掃擊在了地陣尚且密集的陣型後部。

又在一片隱隱可聞此起彼伏凄厲短促的慘叫和哀鳴聲中,再度清理出了十數道清晰可見、曲折狼藉的血色空隙來;然而才不過十分之一刻之後,第三輪打擊又在轟鳴和破空呼嘯聲中緊接而至了。

於是,僅僅是第四輪轟擊投射之後,聚附在彈著范圍之內左近的敵兵,就像是無法承受而大多已經失心喪膽似的,再也不管不顧殘存將官和頭目們的約束和喝罵,變成了更多向著左右逃散開來的雜亂人群。

這時候,隨著迅速變得拉長的哨子聲中,身穿鑲皮甲頭戴笠形盔,端舉著鐵臂弓和拉桿強弩的射聲隊,也紛紛緊步越過了錯落的炮壘,而又橫隊如林的飛快射出一層又一層,拋線與低弧線交織的箭矢來。

頓然將陣前那些猶自留在原地奮力嘶號怒吼著,想要重整和聚附隊伍的敵軍中堅,給紛紛血花迸濺的貫倒、射翻在了,密密匝匝的白羽之間。

這時候,敵軍的前陣已經是潰亂成一鍋粥再也難以可收拾了。而尚且完好後隊中的弓箭反擊,才姍姍來遲式的被放射出來;只是在倉促之間就要顯得雜亂無章的多了。

其中大部分都范圍甚廣的散落在了太平射聲隊身前的泥地上,只有一小部分散亂的箭矢得以落在了射聲隊列之中,貫倒和帶出殘差不齊的缺口來;然後又在悶哼聲中被相繼拖下去重新補全上來。

然而,這時第五輪准備停當而抬高炮口的打擊,也在轟鳴聲中緊接而至的慣擊在,距離更遠一些的敵軍後陣之中;剎那間肉眼隱約可見的一片大傾斜角迸濺的煙塵土浪之中,彈丸相繼彈跳而起蛇形亂串在敵軍之中,所產生的慘烈呼號哀鳴。

而射聲隊也在炮聲轟鳴伴奏和細碎敲響鼓點節拍當中,交替大步上前斜舉拋射和平放攢射著,將敵陣當中更多的活動目標納入到密集殺傷的范圍之中。

因此,在他們幾乎毫無間歇投射箭雨所至之處,尚且蝟集的敵勢就像是被暖融融春陽下消融的冰雪一般,不斷地潰散開來又轉身奔逃向後,而留下一一地余力顫顫的如絨箭羽和血色盪漾的屍體鋪陳。

而當敵軍後陣中殘存的弓箭,試圖與之進行對射和反制的時候,就會很快遭到從天而降的球彈轟擊制裁,而再也不復隊形這次序可言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射出了多少輪之後,他們仿若是光靠攢射就能擊潰敵陣大部的勢頭,突然間就變得停頓下來了;卻是紛紛垂下手中的弓弩緩緩向後交替退卻,露出一副力盡頹勢的姿態來。

然後原本到處潰亂和四散逃避當中的敵陣當中,也像是得到了振奮和激勵一般的,突然就從這些散亂步卒中重新殺出一支,全身披掛齊全而手持長刀大斧的甲兵來。

在他們一馬當先的帶領和裹卷之下,那些敗退而走的士卒像是重得到了信心和斗志一般的,提刀舉牌、捉槍擎旗的紛紛如潮倒卷了回來,匯聚成了新一波的反攻之勢。

而那些陣前交替退卻的射聲隊,也已經相繼退後了數十步之外;見狀突然一下如散如流水一般,向著左右兩翼分流而去,又露出了排在炮壘之前排成橫隊一道的新戰線。

那是蹲跪站作上中下三行,僅著鐵片胸甲和鎖子蔽膝,頭戴寬檐皮帽的太平銃手;在手持作為射界指向小戟和發令短銃的老卒/火長,一遍遍的呼喝和口令傳遞聲中,遙遙將手中裝填停當的長銃,平舉向奔涌而至的敵勢。

而就在半跪銃手的第二列之中,已是是一名伍頭的王審圭,也在努力控制著有些過快的喘息和內心的悸動,而他前後左右幾乎都是同袍們雜亂的喘氣和吞咽唾沫的聲音。

雖然經過了往復的強化訓練和多次規模不等的接戰,但是前出大隊人馬的策應和遮護,直接面對如此視野中劈天蓋地一般倒卷而來的敵勢,許多人也緊張的臉色僵直,握住火銃的指節亦是發白。

只是在老卒們奮力呵斥和吼叫的抑止下,才克服了身心上想要轉身退逃到後方陣營之中,如同蚊叮蟻噬般的沖動和欲望,而只是左右顧盼著吸氣沒有做出當場失態的事情來。

然而在陣列中的其他一些地方,卻是不免隱約傳來此起彼伏的悶哼和吃痛聲;那是一些忍不住想要喝水或是摸拿其他物件的士卒,遭到當場訓戒的結果。

眼見得那些煙塵卷盪的敵勢沖擊到了數十步之外,卻好像是已經度日如年過了很久的時間,但是期待當中的號令卻遲遲未下。

於是,王審珪不由得愈發焦慮和揣揣不安起來,難道是忘記了還是疏忽失職了;他突然有些懷念起自己用過的三眼銃來了。

至少這玩意再搭配一面手牌,臨敵只要呯呯呯一氣放完裝好的子葯,就當作把棍錘一般的撲上去掄大錘砸敲搗,還可以用尖頭和錐尾來戳人破甲。

相比之下手中這條前重後輕的長管銃子,除了有個聊勝於無的前頭套管長錐可以作為防身,就在也別無其他的格擊手段了,不免讓人心中飄忽不安。

所以,很多新補進來的銃手,都寧願自發攜帶一柄量產制式的五式(尺半短刀)。他如此在現實的焦慮和浮想的放飛中轉換時,突然就聽到了那個亢長尖銳的熟悉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