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6章 一生惟羨執金吾(中)(1 / 2)

唐殘 貓疲 1625 字 2020-06-22

與此同時情緒無比晦暗和低沉的大齊京兆少尹、諸門巡防大使孟楷,也穿過了城坊間一重又一重營壘來到了明德門附近;又在背著火銃和強弩游曳往來或是占據高要之處的甲兵,各種盤問和注目之下,被引入了明德門北第三坊遵善坊左側,一所幸存下來的蘭若——大興善寺中。

只是大多數人見到這所寺院的時候,都不免有些恍然大悟而浮想聯翩起來。因為這也是長安最古老的從林之一。建於晉武帝泰始二年(226年),原名「遵善寺「,遵善坊就是因為本寺而得名的。隋文帝開皇年間擴建西安城為大興城,寺占城內靖善坊一坊之地,取城名「大興「二字,取坊名「善「字,賜名大興善寺至今。

此處也是除了大青龍寺之外,佛門顯教八宗之外後來者居上的唐密(教)祖庭所在。自歷代沿襲下來,先後有隋開皇年間的「開皇三大師「:天竺僧人那連提黎耶舍、闍那崛多、達摩笈多,唐開元年間」開元三大士「僧人善無畏、金剛智、不空先後駐錫本寺,翻譯經典,設壇傳密,再經一行、惠果傳承弘揚;

也是歷經肅宗、代宗、德宗三朝國師不空三藏的停駐弘法的道場;是以如今還留有《唐大興善寺大辨正廣智三藏國師之碑》如今更是長安的三大譯經場之一,占地百畝而僧舍數百間,號稱「寺殿崇廣,為京城之最。「。規模制度能夠與對應的也唯有皇家道觀——玄都觀而已。

直到唐武宗會昌滅佛之後,寺院才被短暫的廢棄而僧人強令還俗;待到第二年武宗死,宣宗即位,又下令復興佛教,大興善寺又再度成為管理京畿境內佛門的左右街僧錄司,和總理僧尼之名籍的左右街大功德使所在之一,可謂是歷經各代而香火鼎盛不衰。

事實上,就算是黃巢為首的義軍入主長安建立大齊新朝,在大肆抄掠和清算那些就朝官宦所屬之際,也未曾想到過對這些寺院叢林做些什么。而只是勒令其交出一大筆的獻納,又派出僧眾參加新朝舉辦的祈福法會和安魂超度齋壇之後,就再沒有其他的處置措施而一切如昔了。

反倒是在官軍」光復「之後,就讓這些幸免於難的長安叢林門就此到了大霉。不但是寺廟遭到了有組織的抄掠和自發的多次洗劫,就連居中的僧人也被征發走去」助軍「了。自然了,這其中也未嘗沒有因為某個人干系,而被殃及池魚的緣故。

因為按照行營中的一些僚屬,在宰相崔安潛面前進言和辯說之辭,太平賊中已妖僧周逆為首可謂是頗多釋門大德出身;故而,京中的這些佛門寺院實在有為太平軍內應的風險和可能性,所以只能先下手為強予以果斷處置、免除後患了。

當然了,太平軍的中軍大帳從明德門轉移到這里的動機,也不過是因為這里相對保全完好,而且可以利用的現成場地和建築夠大而已。之前輪番肆虐的官軍,固然是把里頭值錢的玩意和能看得上眼的東西都抄掠一空,哪怕帷幕都被割下來或是把錫鐵泥塑造像上的金箔刮掉拿走了;但是相應的殿宇樓閣、僧舍邸院還是大致可以在清理後入住的。

比如利用起來作為救護和安置傷兵員的戰地居養之所,或又是作為隨軍的戰地修械所和臨時軍工制造局,都可以游刃有余的進行編排和安置一二。此外寺院當中的十三重黑瓦綠頂的阿者離塔,亦是城中與大慈恩寺的大小雁塔比肩,為數不多的城南中心地帶制高觀測點,可以作為指揮發布的旗號和指引炮兵的所在。

然而與孟楷預想當中的情形又有所不同,太平大都督府的臨時中軍,並不是設在號稱制度規格與太廟比同,依稀可見碧瓦飛甍,金殿巍峨氣派的大興佛殿里;(這里已經被掛上了」隨軍講習所「和」急救所「的牌子)。而是在阿者離塔下不遠處一處不甚起眼普通院落——地藏別所當中。

可以說,除了目不斜視、巍然肅立在外的親直營和少兵隊、教導聯隊的軍士和林立旗號之外,很難看出來這處看起來灰撲撲而半新不舊的院落,會是手提畿內」十數萬大軍「而與官軍攻戰往來的太平大都督駐地;隨著被驗證過身份的孟楷踏入這所被清理得干干凈凈,只剩下光凈如洗的砌石地面和牆上紋飾浮雕的院中,卻突然聞到了一陣若有若無的香味。

這讓忙碌奔走了幾乎一整天,而只吃過幾塊太平軍提供餅干的孟楷,不由自主的腹中蠕蠕的響動起來。隨後被掀起來的帷幕,就露出里頭伴隨這香氣而來的某種毫不掩飾的吸溜聲。

透過蓮台和寶相花紋飾窗格的細碎天光照耀下,看起來頗為寬敞四壁通達的內室;除了許多沙盤、地圖和存放文牘的架閣、櫃具之外,就在也別無他物了。而居中一個看起來頗為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正在據案大嚼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