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4章 孤魂流落此城邊(續二)(2 / 2)

唐殘 貓疲 2291 字 2020-06-22

畢竟,以閩地「七山二水半分田,半有半分在海里」的貧瘠現狀,根本不用發兵攻打而只要有能力封鎖了沿海的港埠,斷絕了他們海上謀生和取利的渠道,那就是要在閩地各州沿海地方上鬧出嚴重飢饉和生存危機來。

然而到了這一步,索羅孟在經歷衣錦還鄉的一番榮耀和風光,加上一血雪前恥的快意恩仇之後,反而自覺有些寡淡乏味起來。因為他已經看到了更大更美好的新世界所在,而不再在意家鄉世世代代為之爭破頭的這點可憐利益了。

因此,除了把當初構陷和設計過自己,還霸占了小妾的族弟在內十幾個相關罪魁禍首,一起沉到閩江口起祭祀海神龍王之外,就在沒有更多的殺戮和殘害了。甚至連他們的親族家眷都放過了,而只是流放到對岸夷州去。

然後又親手主持將偌大的索氏家族,就此分家成眾多的小門小戶,將其中青壯集中起來帶去夷州定居;算是自行割斷了與過往舊日背景的最後一點羈絆和紐帶。

但是作為相對的懲罰/補償手段,他同樣威逼利誘的勒令這些海商家族和地方豪姓,交出大量的族人子弟攜帶工具、牲口,就此渡海前往夷州;

然後,再以這些土姓家族為媒介和跳板,有償的允許他們從內陸地區弄來更多流亡人口。因為他同樣牢記著太平軍授權自己,就近挖掘閩地沿海的人口資源,來加快對海夷州開拓的需求。

因此,如今閩地沿海的福、漳、泉三州,除了州城和部分內陸縣治外,其他的港口市鎮其實都是在太平軍所屬沿海巡檢影響和控制的勢力范圍之內。

只要來自廣府或是丹徒的一聲令下,雖然說不上能讓片板不得出海;但是稍大一點的海舶舟船,只要敢未得許可出海,便就是有去無回(扣留或是擊沉)的下場了。

而他這么一番私不忘公的作為,同樣也得到了相應的回報和嘉獎;因為沿著夷州大島上一條大溪上溯過程之中,竟然發現了露天可以掘取的煤層和隱藏於山岩裂隙中的金脈。

因此,僅僅憑借這番資格,他就完全可以以開拓和創立者的身份功成身退二線,而在商椎局中以北地商貿主事的職位,就此轉入幕後遙控和指揮他人的角色。

但他依舊親身奔走在往來南北的第一線,一方面固然是不滿足於眼下的根基和成就,想要在太平軍所代表的新朝之中,謀取到更好的位置和走得更遠。比如洗脫酷吏後人的名聲牽累,以能臣干吏之身傳諸於世。

另一方面,則同樣也感受到了某種緊迫而來競爭和威脅;因為就在江東逐漸平定的前後,太平都督府將一貫在西海域外活躍的那個番商孔利落給調回來;參與到了中土海貿事務當中取了。

並且對方還因為浙南攻略中帶兵助戰的表現,而准許他以溫州主簿的身份在當地重新開張相應的營生和業務使然。這就讓在閩地原本就有些飄飄然的索羅孟頓然驚醒過來。

因此,位於青淄之地的平盧鎮這條線,就是他在東渡前往倭國途中被無意間開拓下來的;如今更是由了常駐板橋鎮和蓬萊港的商館和泊位;而在這青州城中也有了一家專門販售絲瓷茶紙筆墨等南方特色物產的鋪子。

正在索羅孟有些表里不一的思慮之間。長相孔武粗壯眉眼卻有些消瘦陰鷲的平盧節帥王敬武,就在一片大聲唱報當中走了進來,而大馬金刀站到連忙起身行禮的索羅孟身前,劈頭蓋腦的厲聲喝道:

「某就就問你,能從東南弄到五千張弩和一百萬斤寒鐵么?當然了,能夠多多益善就更好了,事後某家自有重酬」

索羅孟不由得心中一驚,難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么?隨即又恍然大悟起來,這事只怕與眼下正在淮上攻略正酣的秦宗權蔡州軍有所干系啊。

雖然,脫胎於舊日淄青體系的淮上三鎮(徐泗、青淄、兗海),在朝廷崩滅後組成了攻守互助的三角同盟,並且對於遠在長安的大齊新朝稱臣了;但是絲毫不妨礙這些繁鎮之間自己為了爭奪田土戶口財貨,而相互攻殺的持續戰事。

其中,位於徐泗之地的感化軍的時傅被蔡州軍步步緊逼的最慘,一路損兵折將、丟土失地的幾乎將沿淮地方丟個精光,而只剩下漕河以北徐、宿部分了。

其次就眼下的是平盧鎮了。作為眼下中原戰火策源地的河朔三鎮當中,原本只有一個相鄰的魏博節度使;然而自從河北滄州境內的橫海節度使,也被來自冀州的成德節度使王景瑢攻滅之後,就陷入了兩面夾擊之勢。

雖然,因為天平軍中意外回歸的曹翔奮起,而攜手河陽軍諸葛爽、大齊都畿東南都虞侯朱老三,合力擊敗了魏博鎮的擴張之勢,導致節度使韓簡被殺,樂幀彥上位的更替之事,陷入暫時的蟄伏修整。

但是余下來自黃河北岸的成德節度使王景瑢,坐擁吞並數鎮之勢又兼眼光老練手段毒辣;對於背靠三面臨海膠東半島之地的平盧軍依舊壓力山大。

因為這位常山郡王治下的鎮冀軍,並不像多頭出擊的魏博鎮那樣貪大求全,只取一路的同時步調也穩得很,而不像被魏博吞並的鄭滑、天平之地,只消打下來幾乎沒有再吐出來的反復余地。

最後在淮上三鎮之中位於兩者後方兗海之地的武寧鎮顯然壓力最小,但是兵勢反而最為寡弱,在最基本唇亡齒寒的利害關系之下,也只能竭力進行支援和救助了。

索羅孟很快就理清楚腦中這些亂麻,而露出一個不失市儈和貪婪的謙卑笑容道:

「承蒙節帥青眼,願為分憂,敢問軍上可有抵價之物?」

「平盧駿馬、萊州灰鉛,鹽米絹絲,淮上所產,皆可椎之。。。」

站在王敬武身後的一名孔目官,連忙應聲道:

「其實以小人所見,軍上乃是身在寶山而不知啊!」

聽到這里索羅孟反而安下心來,卻是想起了沿途所見的一節。

於是僅僅第二天之後,平盧節衙就發下一道道火急軍符,著令沿海地方州縣軍民就地采割一種名為「鹽篙子」(鹼蓬)的野菜/草葯,曬干後作價收於節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