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4章 禾黍不獲君何食(續二)5000字了啊(2 / 2)

唐殘 貓疲 2604 字 2020-06-22

因此,錢具美帶領的二三線部隊,在後方的舒、廬、和各州這段時間也是沒有怎么閑著。雖然真正意義上的大戰沒有遇上,但是在掃盪地方當中遭遇、爆發的各種中小規模的沖突和戰斗就一日未停歇過;最多的時候一日就有七八處戰斗爆發。

而在這個具有相對局部上風和優勢加成的瑣碎而繁復戰斗過程當中;這位未來的「海龍王」則是表現出了與在廣陵城下對陣時的堅忍耐心和長於布陣,完全不同的果決凜冽或者說是酷烈狠絕的另一面。

地方上敢於冒頭的反抗者或又是陽奉陰違的鄉土勢力,都遭到他強硬推行的戰時軍法給殺的人頭滾滾而哀鴻遍野;以至於隨軍的虞候和參軍、從事官們,不止一次上書報告他在軍力的使用和布置上,明顯有用力過猛或是殺雞牛刀之類的趨勢;。

因為在這些日子里,他光是通過這些戰斗消滅的敵人數目,就已然遠遠超過了廣陵城下的戰果好幾倍;又比如在一次戰斗中被殲滅和擊殺的反亂武裝只有數百人,但是事後被清算出來株連被殺和處刑、流放的人頭,卻是整個數字的足足三倍。

乃至後來在軍中也開始有人在私下里的回報當中,毫不掩飾說他有嗜殺濫刑的嫌疑,或是缺少身為太平軍將士的榮耀和是非大局觀,或是干脆說他舊日積習難改,不懂數目叫做體恤和仁恕之道;亦有說他手段剛強有余而處事彈性不足。。。

當然了,在周淮安掌握的其他渠道作為參照後看來,這些言論當中固然並非空穴來風,卻也有很多有意思的地方。比如,其中對他殘酷和舊習方面抨擊最多的,主要還是來自兩嶺、湖南出身的新、老義軍的幾個山頭背景;似乎是對於這么一個得以大任的幸進之輩,隱晦的借題發揮和表示有所不滿。

但也出乎意料的是,在其中少數變相替他說話的,反而是來自廣陵城下圍城當中本陣的主將朱存;雖然沒有明著支持他或是為之辯解,但是在日常行文往來當中,大體意思對於他在後方的作為表示了還算滿意和贊同。且無論他這是真心還是順水推舟而為,在大局觀上就值得周淮安贊許。

而批評錢具美缺少榮譽感和是非觀的聲音,反而是來自江西、湖南、山南等地前官軍、降人背景的一些存在,這難道是某種意義上的原教旨主義者式的狂熱激進么?故而會用這種方式來強調自己的決心和立場?

至於來自底層的士委會中反饋,則是說他雖然平時也能體恤士卒而同甘共苦,乃至身先士卒,但在私下里卻有些孤僻和喜歡獨處;除了個比較熟稔的舊部之外,對於諸多配屬的佐僚也是以公示之而始終保持距離和分寸。

最後還是楊師古的一句話「莫非是有意自污?」,讓周淮安有些補上了全盤推演中的缺口,而徹底放棄了進行調整和干預前線作戰安排的最後一點念頭;既然要快刀斬亂麻,那在盤根錯節的麻團被割暴力手段干凈之前,這刀子又怎么能夠讓他不快呢。

至於刀子可能割到點其他什么花花草草的意外風險,在達到某種潛在的上限之前,那也是無可避免的代價和過程。然後周淮安又批復從有待機的軍政編制里,抽調和派出了見習生員和士官,好加快地方肅清和基層組織的構建,作為整體意見上的回復和表態。

還有一份是最新一輪各種節日和民間文藝、娛樂項目的解禁方案,及其後續引導和策劃書。附帶的還有一份關於佛門五個主要宗派,近期將要舉辦大型辮經、論法的無遮大會的申請,及其相關的人員和組織內容的附錄。

這也是如今太平軍治下的一大常態。出了在家閉門起來開齋堂和念佛修行的個人行為之外,任何復數以上有組織的公開宗教活動,或是相應場所的會典、禮儀,都必須申請相應級別的官方部門許可才能進行,不然將遇到嚴厲的取締和禁絕,乃至追責作為懲罰手段。

不過周淮安略有些意外的是,則是其中還有作為最晚出現在太平軍治下,以京城的大興善寺和大青龍寺為祖庭的唐傳密宗。據說相比那些已經深入社會生活方方面面的顯宗教派,這群辣子京畿的密宗和尚表現得要更加活躍的多;

尤其是在主動參與的醫葯防疫和匠作工藝方面,更表現出了許多顯宗所沒有的獨到之處;也對於太平冠軍治下的荊州佛學院,貢獻了不少兩大寺中世代秘藏的相關典籍:《摩訶胡出胡國方》《人身四百四病經》《龍樹菩薩葯經》《論氣治療方》《婆羅門葯方》等等。

當然了,如今這群和尚能夠在眼下的格局當中,讓來自兩嶺的南禪,江東的天台宗,江西的凈土蓮宗,還有來自關內終南山的律宗等既得利益教門,同意在江陵一起舉辦論法大會,也是難得的事情。所以,最後周淮安還是在諸多審核和調整意見末尾,畫押上了自己的印信和大名。

畢竟,所謂的牧民,就是把百姓當作牲口一般照看的道理,既要關心他們的吃喝拉撒以確保身體健康,也要操心生老病死的繁衍傳續,才能確保以此為依托的政權相對良好的運轉下去。但是人又不比真正的牲口,還有思想和精神上的基本需求。

從後世的經驗來看,無論是那個時代的人,在擺脫了飢寒交迫之後,必然然會本能追逐起相應的娛樂和消閑活動來;所差別的只是不同生產力水平之下,表現出來的不同方式。比如古希臘人玩奧林匹斯競技,羅馬人玩角斗場,早期阿拉伯人抬羊,乃至中世紀教會的狩獵女巫和火刑科學家。

無論是儀式感十足的宗教行為或是國家文體活動,或是下三路的屎尿屁之流的段子和路數,都是為此應運而生的。這是人類社會進程當中不可分割也無法回避的一部分,更不是人為意志或是強制行政力量可以根絕的。

所以太平軍同樣需要把握和引導好這個陣地,才不至於被歷史上其他形形色色的牛鬼蛇神和其他偏門玩意,給填補和占據了相應的空白。這一點從改開後在沉默中爆發的輪子之亂,到西域的亂象都是最好的證據。

乃至發展到阿訇、喇嘛之類的宗教人士代行基層職能,而將國家撥給的救濟款和扶貧物資,過手後變成是上天給於虔誠者的獎賞,乃至對著國家領導人當眾說出「感謝xx神為我們送來大boss的關懷」之類的言論。

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這個時代的大多數公眾性娛樂活動,大半都與佛道宗教教場所有關;而每到時令佳節這些場所都會大開方面之門,招攬和引入香客游人賞花觀燈、攬勝題留,乃至在門前舉行傀儡戲、雜耍、參軍戲等等表演節目。而現在所謂「廟會」就從古至今沿襲下來的產物。

所以在太平軍的治理下,既要鼓勵和引導有益的娛樂風尚,也要嚴防和控制宗教對於世俗的滲透,至少那種「靠菩薩保佑才有好日子」「或是求神拜佛多多奉納才能有好年景」的想法是決計不允許公開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