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9章 願為忠臣安可得(續二)(1 / 2)

唐殘 貓疲 2178 字 2020-06-22

正在顛簸中有些昏昏然起來的阿史那思力,被突然停頓的大車一下子就甩到了車邊上,又一個咕嚕的爬了起來。就見那位馭手趕緊上前拉起他而大聲嘟囔道:

「前路被堵了?。。抄家伙,趕緊掉頭!」

「介。。這。。是怎的哩?」

阿史那思力一邊口中問道,一邊卻是將手中的獵弓舉了起來,手腳麻利的完成掛弦搭箭,依身抵靠在遙遙斜舉向上方做出待射的架勢來。

卻見前方路口隱隱然有一點點的煙跡冒起來了。而隨著馭手驅使騾子掉頭吆喝聲,前方路旁枯黃泛白的草叢中,也突然悉索聲大作的翻倒下一片,一下子就沖出了好幾個衣衫襤褸,卻舉刀舞槍的身影來。

阿史那思力不由的本能反應的手起弦落,就有一個沖出來的身影應聲而倒,又滾落在塵埃當中與另一人絆倒翻滾成一團。而將鞭子抽打的啪啪作響的馭手也不由側過臉來贊嘆一聲:

「你這胡馬子不錯!」

「哈。。還。。。行。」

阿史那思力不由憨厚的抽了抽臉,卻是手眼不停的再度搭弦放箭,頓時正中又一名賊人的臂膀,而令其側身撲地。於是剩下三名賊人也不由為他的氣勢和准頭所攝,而不由相繼放慢了腳步轉而去攙扶受傷者;而讓馭手完成了最後掉頭的一點彎半。

他也好歹是是帶領過一個擁有五匹馬,一頭牛,三百頭瘦羊,男女老幼十五丁口帳落的小頭領。但至少也是在與別部的水(源)草(場)爭端中見過血,也套過野馬獵過黃羊,過冬前和開春時帶著族人擊退過,覬覦牲畜的飢餓狼群。

雖然平時只能靠吃黑麥糊糊和酸臭**、半生不熟毫無滋味的發黑風干肉來果腹,幾卷粗毛氈和一件羊皮大氅就是全部人最值錢的物件。以至於他這般年紀都窮苦潦倒的討不上老婆,而只能指望部落征戰時來搶一個;但是基本生於馬背射獵的基本功還是沒落下的。

只可惜他這一身還算精湛弓馬射術,在太平軍刀槍火器錯落的陣列面前,也不過是草編紙糊的玩意或又是螳臂當車一般的事物,而還未沖抵近前就先被殺傷的七零八落,肝膽沮喪;如今,也只能拿來稍加對付一下這些流寇路匪而已。

阿史那思力如此做想著,又重新跳上了開始加速小跑的騾車。這時馭手也騰出一支手來,端起那具小弩按在腿上一靠一拉就上弦放矢,將重新追上來的最近一名賊人迎面射的撲倒過去。

於是,剩下兩名賊人見狀也不由徹底喪失了膽氣和斗志,像是野犬一般哀叫了聲就轉頭重新逃回到了草叢中去,又在一片翻倒的動靜當中越發遠去了。於是,這兩本待退走的騾車也在滿身汗津津的大騾子,老不情願嘶鳴聲重新轉頭回來。

又在阿史那思力的持弓掩護之下,那名馭手飛快查看了撲倒路上的幾具屍體,再從路中拖開到邊上去。並將其所持的刀槍武具都收拾了起來,一並堆放在了大車空位上算是事後的證明,這才重新驅車向著前路而去。

阿史那思力這才有心思和余裕,用不怎么熟悉的腔調開聲道:

「幫、、榜告上。。不。。不是說,境內都被肅清了么?」

「陸上的確被肅清了的差不多了啊!」

這位年紀不大自有一番干練氣度的馭手,卻是搖搖頭像是在甩脫什么煩擾道:

「可是先前廬州本地的水營未戰先潰,現在在巢湖里逃散的到處都是,如今仗著邊地水澤蘆盪的遮掩藏身;此輩餓極了也會跑出來打家劫舍或是干些鋌而走險的截道勾當,還得費些時日才能收拾干凈呢?」

「不過你且寬心,咱們這般的情形平日也是不多見的;今個兒實在是不湊巧,若我不急趕路再從鎮子里多捎上兩個人來,興許他們就未必敢於動手了啊!」

「拿。。那便好哩。。」

阿史那思力不由點頭稱道,這種場面在塞外草原上實在不是什么稀罕事了。每一次部帳爭端和兼並過後,或是因為災荒在成的動亂,或又是季節性的遷徙過程當中,總會制造出許多這般的流散在外的強盜、馬寇之類。

至少在被餓死或是被人爭斗中殺死之前,他們會想草原上游走求生的的孤狼一樣,毫不猶豫的尾隨和襲擊每一個,出現在他們視野當中的落單行旅、路人和老弱較多的遷徙部眾。

直到某片區域內的大部落突然崛起,而在快速而迅猛的爭戰中,將大小部族、帳落都統一在某個大聯盟的旗號之下;這些游盪草原上的馬賊流寇,才會有所平息和銷聲匿跡上一段時間。

但是一旦這個部落聯盟的共主遭遇意外身亡,或是在南下的抄掠當中遭到重大或是慘痛的挫敗;那又將掀起新一輪的大小部落相互侵並廝殺的血雨腥風當中去。而在最終勝利者決出來過程當中,又會重新制造出更多各種馬賊流寇的源頭來。

這就是塞外草原上的脆弱生態和粗放經濟體系,所無可避免而又格外短平快的治亂循環周期。相比之下,在唐地這些太平賊的治下,就只有這些小貓兩三只的剪徑之徒,足以稱得上是長生天庇佑了。

就在這名馭手與結結巴巴的阿史那思力,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的時候;顛簸踏踏的車子前頭突然一下子就變得開朗起來,而露出一個土壘木圍欄的庄子邊緣了。然而,在庄子外相對寬敞道路兩旁的那些大樹上,卻赫然懸掛著一具具新舊不一的屍體。

每具屍體上還依稀可見釘著布條書寫,卻因為風吹日曬雨淋而有些模糊的罪名。其中最多見的就是殺人越貨的罪行。如此時不時的成排錯落著,在風中輕輕搖曳著;就仿若是在夾道歡迎(警示和威懾)著每一個途徑與此的行人和旅客。

見到這一幕的阿史那思力反而是越發的放心了。畢竟在他所生息的瀚海大漠邊緣,處處不毛和遍地鹽鹵的荒草之地,難道不是那些能夠用更多各種敵人頭顱來裝飾的部帳,更加強大也更能夠保護自己的部眾么?

「我倒要在此多謝太平賊了?」

而在他們路過的這所庄子里,一名儒生打扮的男子嘆息道:

「雖然此輩抄了我的故里,令無數父老流離失所奔徙他鄉;但是也總算結束自賊軍亂境和廣陵生變以來,地方宗族鄉黨與鄰為塹,相互爭攻侵軋於道路的局面啊?多少敦睦親善之里,就此成了世代血仇了啊!」

——我是終結的分割線——

而在淮河與泗水交匯處名為白水塘(洪澤湖前身)的大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