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8章 思子良臣誠可思(續)5500字,求表揚(1 / 2)

唐殘 貓疲 2938 字 2020-06-22

而作為其中最為熱鬧的所在,無疑就是在焚毀後又被平整修復得以重新開放的馬球場了。只見旗幟招展而鑼鼓喧天,而漫天鋪蓋其上的九色穹頂羅帷,更是成為了西山別宮當中的額一大盛景。

「終於能夠再度見到聖主恣意暢快的笑容了啊!這可真是我輩臣下的無能和恥辱啊」

如今已經是內侍少監、左右監門衛大將軍的大內近臣第一序列的李文革,也不由對著正隨當啷作響的彩綉飛球,在馬球場恣情縱橫的那些身形,而謂然感嘆道:

「能夠為中貴人的憂君之心綿盡薄力,乃是我等鄙陋出身的幸理啊。」

而帶著妻子同行出游的左千牛衛中郎將兼西川孔目官林深河,亦是低眉順眼的附和道:

「你也不必自謙了,更無須將鄙陋出身掛在嘴上。如今天子用人唯講奉獻不問出身的,你既然是朝廷正選的官身,更蒙聖主恩德取了隴西門第之女;日後再從下邳、綿州、金州各支(林氏)勢家里找個續譜論宗,那這世上還有幾人敢說你鄙薄寒陋呢?」

李文革卻是毫不避嫌的親切撫肩道:卻讓林深河不禁身上一陣鎮的毛孔站立,而謙聲應道:

「小人斷不敢忘,這都是中貴人的抬愛啊!」

「好了好了,你也莫要如此恭敬和生分了。。好歹是小半個西川之家都要靠你供給,才不至於淡食無力的,無須如此在我面前拘謹。」

李文革卻是有些無趣別別嘴,復又轉頭一邊開聲召喚道:

「過來,這是雜家新收的小猴兒魏岳,正在黃門令處聽效呢,又什么不明白的盡管問他好了。如今難得有御前觀覽的機會,我也不多礙著賢伉儷了,好好尋些樂子把。。」

這位小黃門魏岳看起來年紀不大卻是尤為健談的人,在嘴上開了話匣子就停不住了;尤其是拿了一張當五緡的鹽票之後,就越發的滔滔不絕了:

「聖主雖然對高(仁厚)都護言聽計從而無所不納,但是在經過了這些日子減膳節用之後,還是需要一些開懷暢快的樂子,才是天家御臨萬方的張弛之道啊。。這也有高都護成全的一番美意啊。。是為你也無需避嫌和介懷則個啊。。你看見沒,莫說是各家大小守臣,就連都護將他老人家的押衙隊也派來了。。」

「如今可真是一場盛會啊,你看不但山外列番諸國都有使臣前來,連南詔蠻都派人前來觀禮了啊。。當然,此輩乃是想要依照舊例求取上國婚姻呢,為此還從清溪關輸轉過來一大隊綿長數里的寶貨土貢呢?據說其中光是大象就有足足十對啊。。」

「而高都護亦不愧是高郡王的名門子侄啊,不但雅、丹各州諸羌相繼畏服,邊就是遠在南詔外蠻之地,也是聲威震揚啊!當初曾有陳(敬宣)逆舊部引清溪關以西各寨,想要投獻與南蠻;結果南蠻一聽高都護親自引兵前來,連忙退兵三十里而拆柵獻人,厚幣具結以為誠意啊!」

「那些又是什么人啊,難道是外藩的使臣?」

林深河有瞅見站在邊緣人群中很有些強顏歡笑,卻又在穿戴上陳舊簡陋與在場氣氛顯得格格不入的數人。小黃門魏岳卻是不屑的笑了笑:

「他們啊,乃是河隴那邊歸義軍的人,只是除了變亂被逐出來的漏網之魚;新近自祁山道逃奔行在之後,本來得蒙聖主恩旨庇護一時;但是此輩竟然得隴望蜀,恬不知恥的妄圖求請行在發兵故鎮,以扶持他們手中那個稚口小兒。。」

「可如今誰不知道,西北那邊乃是鄭相公在做主,更是行在如今要依仗的要緊外援。怎么可能為此做出舍本取末之事呢,是以如今不但行在上下都不待見此輩,就連外鎮各位守臣都要避之不及的。若不是高都護在朝堂上為之寬釋一二,只怕早就從驛館中逐出去了。」

「現在居然還有臉面前來這里觀禮,怕不是還抱了萬一的心思才是?只是不想擾繞了聖主難得的游樂性致,才姑且由之湊個熱鬧吧?」

林深河一邊不動聲色的且由聽著,一邊心中卻突然生出了一個念頭來。不久之後,成都城外的黔州馬幫聚集的怡樂坊,一處不起眼院落內就咕咕作響落下來了一只信鴿,也帶來一份要求協助調查和試探的密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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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城下坊區的街頭上,一行風塵仆仆的隊伍,也再度吸引了不少路邊駐足圍觀的人群。卻是林千軍和他所押解的囚徒,在歷經了江東十多個城邑的巡游之後,終於抵達了最後的目的地。

作為第一次到來的林千軍,也開始饒有興趣的四下打量著,這座太平大都督府的腹心之地和中樞所在。他的第一印象就是人可真多,也是格外的熱鬧紛繁;各條道路上行走的、大小江河中航行的,就往來如織一直沒有停歇過。

而光憑這一路上行旅和居民的穿戴氣色,以及沿街建築的整齊干凈和新舊錯落之間的商肆店鋪攤販,看起來相應人煙稠密和富庶繁華程度,就要比沿途經過的那些望要大邑更勝一籌的。

與之前他在江東三路所見過的那些戰火蹂躪後,猶自瘡痍處處的城邑市鎮,仿若就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一般的。這就是早年起於嶺外的太平軍,在短短數年光景中所打造出來的局面么?

然後,林千軍又不自覺的為自己身為其中一員,而隱隱的與有榮焉起來。也有感而發出某種名物,難怪他曾經追隨的張大將軍,就算匯集了浙南的全部力量也無法與之對抗和抵擋的。

因為大都督府本身的存在,也代表了天下人渴求太平的景願和眾望所在,也順應天地人心的大勢所趨。林千軍如此胡思亂想著,一邊充滿了期許等待著城內過來接洽的人員。

而在已經被迫中途清洗過多次的囚車之上,在經歷了沿途諸多眾生百態的反饋和互動之後,儼然有些癱倒任錘和徹底棄療意味,或說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式顯得平淡無波、寵辱不驚的前檢校侍中、渤海郡王、太尉高駢,也在努力睜大混黃斑駁的眼泡,打量著江陵城外的種種景象。

從這一路過來之後,他也算是見多了沿途的眾生百態和反應紛呈;或者說是自從出京以後的戎馬生涯多年,就在沒有如此的貼近市井民生種種日常之態。但也讓他這場充滿了屈辱和羞恥的巡游之路,多少有了一些逃避現狀的調劑和轉移關注的地方。

至少那些賊軍對他看管森嚴而約束很緊,但是至少在日常飲食供給上還是沒有什么苛待和折扣的;甚至隊伍還有一名隨行的大夫,以防他在路上無端生病死掉之類的意外。

所以他除了在城邑里巡游時,例行被群情洶涌之下的辱罵和投擲污濫物件之外,在其他押運途中並不是那么的令人難受和煎熬交迫。中途停下來休息的次數也是頗為頻繁。

甚至在一次歇息的庄子里趕上秋收後的社祭之日,不但那些軍士得到了盛情款待;就連他這個囚徒,也意外得到了一碗不知道用什么肉做成的燉菜;卻是風卷殘雲一般的吃了個干凈,卻又覺得之前多年以來吃過的珍饈佳餚,都未嘗有如此美味怡然過。

當然了,從高駢被開始巡游的第一站丹徒城開始,地方百姓對於他的態度和反應,也是隨著越發西向的行程,逐漸發生了微妙的變遷。比如,從當初江東境內的群情憤慨和深惡痛絕,到後來江西境內熱鬧紛呈的叫罵與震驚,再到湖南之地的驚奇與好奇。

而自從到了荊州地界之後這種趨勢就更加明顯了;似乎大多數人都很忙碌而行色匆匆,根本沒多少停下來圍觀。對於他這個曾經名動天下的朝廷重臣反應,也不似當初的那么驚奇亦然,而更多只是一種偶遇當中的一時新奇,乃至干脆就被熟視無睹的忽略了。

這不由讓習慣了一路上熱鬧焦點的高駢,未免很有些失落亦然的空無著落,但卻又有不知所措起來。難道自己這么快就亦然被世人給遺忘了么?只是,在這么一路精彩紛呈和跌宕起伏過來之後,他也有機會在自己迎來生命的最後時刻里,好好回想了一番過往的點滴種種。

因此,此刻的高駢甚至也有那么點心情好好打量一番,這個多年還是宰相王鐸坐鎮的西南討賊行營所在,如今卻是作為天下熾烈的賊中後起之輩,作為巢穴和腹心的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