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1章 野死諒不葬(中)(2 / 2)

唐殘 貓疲 1567 字 2020-06-22

所以他在河西隴州到涼州之間的這些日日夜夜,可是花費了好些時間和功夫來收集和梳理、整頓西北各路,錯綜復雜的各方勢力之間的關系和淵源。又以精妙的手腕和計略,抽絲剝繭一般的將他們一點點撬動和征調起來,而最終聚沙成塔形成了滾雪球之勢後;卻毫不猶豫了選中了河隴各方勢力最大的歸義軍中,那個名不見經傳卻掌握樞要的張氏女婿索勛。

因為,相比張氏、李氏在內那些在河西當地盤根錯節的世姓大族。也唯有索勛這般殺主逆亂的根基膚淺之人,才會愈發要依賴和指望朝廷大義和名份所帶來的扶持和助力,以求掌握得住後續的局面和權勢;因此,正所謂是基於使功不如使過的道理,他也不得不在朝廷的征討當中,更加賣力充當最為堅定的角色。

而在遠處越發密集起來的雪花當中,赫然矗立著無數形制各樣的旗幟和圖騰、大纛;就像是某種招魂的幡子一般的充滿了悲涼而雄壯的氣息;明明被寒氣凍成硬邦邦的,卻又在呼嘯滾卷的烈風當中發出清脆亦然的獵獵聲。

那是來自沙州(敦煌)、瓜州(安西)、伊州(哈密)、西州(吐魯番)、河州(臨夏)、甘州(張掖)、肅州(酒泉)、蘭州、鄯州(青海樂都)、廓州(青海化隆)、岷州(甘肅岷縣)等十一州,各地軍城鎮戍的番漢子弟。

又有作為歸義軍附庸的吐蕃、吐谷渾、龍家、於闐、回鶻、蘇毗、鄯善、達旦等十民部的馬步義從;來自周邊勢力的甘州回鶻與西州回鶻的部帳騎兵;吐蕃末代西海(河湟)到河西之間,權臣論恐熱與尚婢婢的內戰,所形成的大小嗢末(隨軍奴隸)部落的聯盟兵馬。

因此,光是要將素有仇怨和嫌隙的各方勢力給串聯起來,又在運籌帷幄、連橫合縱之間,將這些重利輕義、畏威不懷德的胡馬、番兒,給驅使和推動到眼下這一步,已經耗費了鄭畋極大的精神和氣力,更掏空了曾經歸義軍積攢下來的家底了。

因此,無論成都那邊當做如何響應和回復,鄭畋在這里都已經是箭在弦上而不得不發了。要么是他帶著這些人馬如期的破除賊氛光復中原,最終慢慢實現對他們分鎮一方的踐諾和酬賞;要么就讓他這個大唐宰臣,馬革裹屍在忠於王事的最後征戰途中。

至少,前往溫暖富庶關中之地的渴望和訴求,足以支撐這些飽經西北邊地風霜的人馬,暫且無視掉這初冬的些許嚴寒以及區區關山的險阻。至於劍南三川本身的價值,在他眼中也就剩下提供後續輸供的錢糧和勞役的些許用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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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關內的長安城,北內大明宮的紫宸殿內,亦是燈火通明而人聲鼎沸的一派景象。外間是斷斷續續的雪花飄搖,而落滿了廊下、門邊那些宿衛和內侍的肩背、臂膀上,而殿內卻是重重隔板與帷帳之間的處處暖爐熏蒸,而顯得溫暖異常。

隨著身體調養得當而再度出來視事的黃巢,正在主持一場例行冬至日射禮和大朝之後的會宴。只是原本應該陪在他右手邊的曹皇後,卻是以身體不豫為由早早離場而去,而被另一個大腹便便的妃子尉遲氏暫且代之。多少也惹出了一點不足為人道也的揣測之聲。

但不管怎么說,這也是如今大齊新朝當中碩果僅存的文武群臣,能夠到場最為齊整的時候了。不但在咸陽城負責屯田的侍中趙璋,坐鎮陳倉——大散關一線的兵部尚書黃鄂等重臣相繼歸還;就連鳳翔的李昌言、河中王重榮、河陽諸葛爽、成德王景崇等等十幾家外藩鎮帥,也派來了問安和請恭的使者;一切就仿若是重新回到了當場剛入長安之時的鼎盛局面了。

而這種塵囂其上的虛浮氣氛,也隨著來自南方武關道抵達的太平軍使者高郁,及其帶來的百余車禮物;而達到了一個新的高潮。就連一貫遵循醫囑而就此滴酒不沾的黃巢,也難免性致所開之下飲了幾口低度釀造的三勒漿,而帶著泛紅的臉色與趙璋等人,回憶起了當年比肩奮戰的種種過往舊事。

說到了一些唏噓之處,甚至有人動情不已的當場落淚下來;或又是一杯接一杯豪飲得滿面通紅才算盡興。只是正當大明宮紫宸殿中的大宴暢飲正酣,君臣皆歡之際,卻又有一位倉皇來自蔡州的使者被擋在了宮門外,然而他最終得以呈遞進來的消息,卻多少打破了這種熱鬧而融洽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