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7章 虜陣橫北荒(下)(2 / 2)

唐殘 貓疲 2181 字 2020-06-22

而站在地上稍高的蜀岡上端完全可以看到;子城內牆南門外已經初見雛形的那些太平軍陣地上,煙雲綻放的迸射出許多道細細的軌跡來,下一刻就在自牆內牆和南門上蹦碎、炸裂出一處處殘磚碎土和散落的肢體、血水來。

而在這一陣急促的炮轟同時,許多已經在陣前集結起來的太平士卒,也不再理會尚未安全安排好分批攻擊的番號和編制的次序;而是有什么用什么的信手抓起身邊的手牌、橫刀和短銃、擲彈等物,在急促進攻的哨子聲中猛然向前小跑起來。

只是短暫的片刻小跑之後,他們就已然完成了基本加速和熱身,而迎著對面城頭上依然開始零星放射的箭矢和投標,毫不猶豫的飛快沖刺而過那短短百十步的距離,僅以零星的傷亡和其他代價就紛紛一頭撲在牆沿之下,又一窩蜂式的涌入門道內。

這時候被炮火強襲而打的一片凌亂的城頭上,才如夢初醒一般的重新匯聚起更多的人聲和身影來,隨即大塊的石頭和滾木給被急忙輸送和抬舉到了城堞邊沿上;而這時候,城南陣地中一些裝填准備更快的長短輕炮,已然在度炸響起來。

這一次蹦射而出而卻不再是沉重而笨拙的球彈,而是用綢布包起來墊上木托的十數枚卵子大小的鐵丸,剎那間就像是扇形疾風一般的橫掃過那些依然變得殘缺處處的牆碟上。將那些剛推舉過牆的滾石檑木,連同背後發力的身影碎屑飛濺、血色迸濺的打倒一片。

因此,期間只有數塊投擲物得以飛出了城牆外沿。然而這時候輕便的長梯和攀桿、鉤索,也已然被後續的沖擊批次送了上來,接二連三的攀附上了子城的城牆外沿。而在城門下淺淺甬道之內的太平士卒,也依然用手中的刀斧給鑿擊出了好幾個拳頭大的對齊孔洞來。

牆根下來的銃手們,也開始自發的對著牆頭仰上上放射開來,雖然能夠命中的寥寥無幾,卻是竭盡全力騷擾、牽制和分散著城頭守敵的注意力,讓他們始終沒法全力以赴的對應靠上來的簡易攻城器械。而後隨著攻城器械的投入而沉寂下來的炮組,卻是開始紛紛向前挪移。

而在這些滿地悶頭猛沖的兵勢當中。因為負責輸送器械和構建陣地的建材,卻誤打誤撞被裹挾進這一輪臨時攻勢的輔卒隊正哥舒蒂奇,也在當頭抬舉著一支攀桿;只見在即將隨著長桿撞上城牆跟腳的那一刻,他驟然躍身一跳而雙腳盡數落在了牆根上。

下一刻,又在後方幾名輔卒全力向上推舉和突進的慣性作用之下,幾乎是腳步不停像是傾斜的牆面上,夾帶著攀桿前端憑空飛奔起來似的,居然就這么一鼓作氣來的跑上了城牆的頂端;閃過亂飛的流矢和差身而過的墜石,突然就一腳踩空蹬在一名探頭探腦的敵兵頭臉上,又順勢向內滾落成了一團。

下一刻,摔得有些昏頭昏腦的哥舒蒂奇方才想要爬起來,卻被人一刀狠狠砍在了後背上;將他壓得不由向下一仆;卻是未覺多少痛楚的連幫忙翻滾一邊,信手捉住一塊碎磚石向著猙獰追砍而來的守兵,仰面當胸砸了個趔趄。

下一刻卻是條件反射一般的毫不猶豫掃腿在對方的腳踝上,頓時將其手足失措的拌倒下來,聲響沉悶一頭撞在側邊的牆碟上;雖然有盔子保護卻也撞的七葷八素,下一刻就被哥舒蒂奇叉拳全力搗在喉嚨上,徑直凹陷進去頓然咯咯斷了氣息。

電光火石之間,哥舒蒂奇就搶過了對方的厚背手刀,卻沒來得及起身又撲滾著讓過迎面鑿擊下來的撓鉤,一刀反斬在對方靴子上放的小腿關節處,用力一拖而過頓時就再度廢掉了這個,只能撲滾在地嘶號痛叫的敵人。又再度迎上了新的守敵。

當哥舒蒂奇背靠著殘缺不缺的城堞,再度松開折斷後刺入第四名敵兵體內的手刀時,他也只覺的幾乎是氣力用盡而背後又癢又疼的已然濕透了一大片。下一刻他總算是轉過身後挎著的闊口短銃,卻是摸了空,只摸到後背的傷口沾染一易手血糊糊的暗紅色。

哥舒蒂奇這才發現及自己賴以為擅長的火器,已經被人砍斷或是掉落了,但是也是這支火器的阻擋,讓他後背砍割的傷勢雖然挺長但是並沒有多深;而依舊保持了後續反擊的行動力。然而這一刻的失神和脫力,就讓一支矛尖刺在了他的腋下,透過了些許皮肉和甲背釘在城堞上。

「這下要完了」

在撕裂皮肉的劇痛當中,渾身乏力無法動彈和躲閃的哥舒蒂奇不由暗嘆道,只恨沒有能夠看到那個孩子的出世,但至少給她們留下了足以傍身的憑據,只希望這些太平軍所屬能夠遵守踐諾。

下一刻,當面棄矛抽刀再砍的這名敵兵,卻是在胸口炸開一團血花和甲葉碎片,凄聲仰面的倒了下去。然後一只手臂從他背後探了出來握住矛桿一拔,就見捂著傷口的哥舒蒂奇拓出一條血色頹然滑落在地,但是萎靡的神志反而在劇痛當中變得精神起來。

「兄弟還能在動么?」

一個有些熟悉的關內口音對他道:卻是曾經有過數面之緣的前神策左大營屯卒出身的大個兒王弘范。只見身形高壯的他單手挺舉著一支卷起來的旗槍,呼呼奮力撥動著就將那些後續想要抵湊過來的數名守敵,給掃打撥轉著不得一時近身。

然後,另手抽空出來再度短銃迸發,劈頭蓋臉的迎面打倒其中領頭戴兜的一名軍校,頓時就打亂和沖破了了這些守兵的合計之勢,而奮身殺入其中左擋右劈的大發勇力,進一步將其殺散、驅趕開來而在這一段城頭上再度制造出一片空檔來。

而死里逃生的哥舒蒂奇,也在這個短暫的間歇和空擋中,隨著慢慢匍匐的劇痛又恢復了一些氣力;卻是撿起被王弘范信手丟在地上的短銃和子葯包,咬牙忍痛撐著手臂完成了艱難的裝填之後,就對准了奮力廝殺向前的王弘范後背。。。

下一刻他就向上一分抬手起來全力扣發下去,碰的一股煙火幾乎是掠過了王弘范的頭盔邊沿,正中站在牆碟邊角上放,一名正在搭射狀的守兵臂膀,將其打的失手射中斜下方的另一名守兵,卻又身體不由側傾向後慘叫著摔落下去。

而完成了這一次意外雙殺的哥舒蒂奇,也像是用盡了全部的氣力一般重新癱靠在城堞上,但到了這個時候他已經不用再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危了。因為更多穿著硬底翻毛皮靴和高幫膠面的太平士卒,已然沿著他所在這處缺口涌入到了城牆當中。

隨後,得以空出手來的王弘范也得以爬上了內城後側的牆頭,而輕而易舉的遮斷了代表壽濠軍的星斗旗,而在當空舉起了帶著鯤鵬紋的太平青旗。下一刻因為失血過多而渾身冰冷的額哥舒蒂奇也就慢慢的失去了神志,只感覺到最後一刻被人給拖開了。

「活捉楊行慜,過個大肥年!」

「拿下淮南節衙,大伙好過年!」

下一刻這些競相涌入城頭的太平將士,就已然追逐著守軍的潰亡之勢,飛奔沖下了這道高聳孤直,而殘留著層疊屍骸血水與冰雪料峭的內城牆;又穿過山腳下那些署衙和牌樓、街道,緊追著亂哄哄潰走的殘敵,一鼓作氣沖上上了蜀岡邊沿的長長階梯。

只見他們將那些已然氣力和膽魄用盡,而脫離停滯下來的潰兵一一砍倒在階級上,再把屍體推滾開一邊;或是俘虜了跪地求饒的漏網之魚後,將將其一把驅趕到階梯邊的坡地上,自行接受後續的收容,以清理出足夠通行的梯道來。

但是隨著內城諸門的相繼打開,更多涌入期間的太平軍將士,也像是撲卷過蜀岡腳下低地青色和灰色的急流一般,將偌大的蜀岡連同圍繞和簇立在山丘上端,丈高里寬的牙城及其內里淮揚大都督府(淮南節衙),給團團圍住了個水泄不通。

而這時候第一波沿著階梯仰攻的太平軍士,也已然在惶然不安、奔走亂叫的山頭響動聲中,一鼓作氣沖到了鍾樓和鼓樓之間第一道大門前。下一刻,這道用深色大漆塗成玄色的厚木大么,就突然自內而外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