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八節 除舊布新(十一)(2 / 2)

臨高啟明 吹牛者 1527 字 2020-11-28

氣氛一輕松,書齋里又開始了海闊天空的閑聊。高令達聽得無趣,卻也只能耐著性子,好不容易捱到天色將晚,雜役們說外面的封鎖已經撤銷,他這才起身,略略收拾了下出書院回金花廟去。

封鎖雖已撤銷,街面上的警察和國民軍依舊不少,路口的拒馬也未撤去。個個神情肅殺。警察警棍盾牌,國民軍荷槍實彈不算,槍上還上了雪亮的銃劍,看上去寒氣森森。至於那些為澳洲人賣命的倭寇,腰插雙刀,臉上罩著猙獰的鐵面罩,與惡鬼相仿。高令達不敢多看,夾著書包貼著牆根走路。

街上行人稀少,高令達匆匆而行。街上三三兩兩的有澳洲人的小吏出沒,鐵皮桶和長把的掃帚。似乎在往牆上塗抹什么標語告示。這在廣州不是稀罕事,高令達無心去看。正悶頭走路,忽然聽到街道上一陣喧嘩。他趕緊往旁邊一躲,卻見路上來了一行囚徒:幾十個破衣爛衫,鶉衣百結的乞丐,用繩子捆成一串,被上了刺刀的士兵押送著蹣跚走過。他們的臉色困惑而震驚,仿佛還沒弄懂是怎么回事。有人的身上有傷,胡亂的包裹著,滲出斑斑血跡來。警察們拿著棍子,不斷地驅趕著他們快走。

這是怎么回事?高令達暗暗驚訝。自從潮州會館暴亂之後,高天士便吩咐各竇口「小心從事,不要觸了髡賊的逆鱗」,因而各竇口都很收斂,許多過去習以為常的生意都不敢做了。大哥繼位之後,尾巴夾得更緊。這些人是哪個竇口的,犯了什么事觸怒了澳洲人?想到剛才的鳥銃聲,他愈發感到不安了。

高令達正惶惶不安,忽然見到前面幾個刷牆塗標語的澳洲人已經走了,牆上已經用白灰塗滿了文字。他一抬頭,正看到「乞丐」二字。他吃了一驚,趕緊走過去仔細讀了起來。

這一看,便如三九天被人澆了一桶雪水。

卻見題目是:大宋澳洲行在廣州特別市強制收容乞丐游民公告

他只覺得腦子嗡嗡作響,下面寫得是什么竟然一句也看不出來了。高令達當然知道這布告意味著什么――進城半年來,澳洲人雖然不斷的擠壓的乞丐們的「生存空間」,但是由於雙方實力懸殊,高天士也好,高令項也好,都不敢與其正面對抗,只敢暗中使些陰招。因而雙方雖小有摩擦,但是大致還是相安無事。高家和大骨們,還存著一線希望,能這么熬個五六年,等大明來收復廣州再做計較。

而這布告,便是髡賊是對關帝廟人馬的宣戰書!

高令達渾身發冷,一時間竟然呆住了。

正在發呆,胳膊給人一把揪住。他吃了一驚,正要質問,只見來人已經將他一把拖到了旁邊的一條支巷里。

高令達定睛一看,來人他不認識,從穿著打扮來看,亦是個儒生,

「你怎么還在街上閑逛!」

「你是何人?」

「我是什么人不要緊,」來人急道,「我已經找你很久了!」

這下高令達糊塗了,他嚅嚅道:「學生與先生素不相識……」

「你不認識我,可是我認識你。」儒生道,「你是高天士的第五子,七姨娘所出,高令達!」

這下高令達吃驚了,對方知曉的如此清楚,必然是認識自己。他努力又想了想,確想不起來他到底是誰。驚訝之余只是點了點頭。

「髡賊已將金花廟給剿了!」

高令達的腦子「轟」的一聲,不管他對這個家的感受如何,金花廟畢竟是他生活了十九年的家。是他可以遮風避雨的家。

這一瞬間他只覺得渾身發冷,連話也說不出來了。澳洲人的手段之毒辣,行事之果決殘忍,他是久聞大名的。金花廟被剿,高家必然是玉石俱焚――雖然他對大哥頗有腹誹,但那到底是他的親人,何況家中還有幾個兄弟姐妹,還有自己的老婆……

想到此處,他面色變得慘白,身體已是搖搖欲墜。

「你不要怕,你家里的人沒事!」來者大約知道他在想什么,道,「不過你不能回去了,要馬上躲起來――髡賊正在指名抓人,高家的人一個也跑不掉。」

高令達連說幾個「是」字,腳卻一動也挪不動。他心中即害怕又絕望,躲起來,躲在哪?他打小念書,家里的「生意」從沒摻和過,父親也有意把他和關帝廟人馬隔離。十九年來他唯一知道的去處便是金花廟,要么便是那窮鬼岳父家――這岳父現在會不會翻臉還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