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六節 瘟疫戰爭(二)(2 / 2)

臨高啟明 吹牛者 1542 字 2020-11-28

逃跑的主意他已經在心里盤算了很久,不過現在,「逃走」的想法正愈來愈堅定。

被收容之初,賴小還有著隨遇而安的念頭。雖說給澳洲人當苦力不是什么好事,但是起碼也有一碗飯吃,總算是條活路。混些日子看看情形再做計較也不遲。然而自從那老頭突然在碼頭上暈倒,後來聽說是「暴病身亡」之後,情況卻突然變了。

他們那批人沒能走成,而是在碼頭上待了一整天。原本已經靠泊的船只匆匆拔錨而走,隨後,又來了一隊「國民軍」,把碼頭圍得里三層外三層,一個人也不許出入。

原本嘈雜忙碌的碼頭,突然變得極其冷清,除了他們這些待上船的乞丐,便是幾個負責看守押送他們的假髡,他們雖然竭力保持鎮定,但是從他們匆匆戴上那個叫口罩的東西和倉皇不安的眼神,賴小知道,這里出大事了!

以賴小幾年來行乞的經驗,不難猜出暴斃的老頭應該是得了「時症」,這在乞丐們中並不罕見,從回南天開始一直到整個夏秋季節,因為感染了各種「時症」,老弱病殘的乞丐們突然暴死的事情比比皆是。

但是,髡賊對這個「時症」如此的鄭重其事,又是封閉碼頭,又是給假髡配上面罩――這東西他是知道的,髡賊的郎中們都戴這個,據說可以「防疫」。

這是要傳疫啊!賴小的頭皮頓時炸了起來。

傳疫的恐怖他略知一二。臨高也鬧過天花。在廣州行乞之余,乞丐們彼此「吹水」,有見識過的乞丐便說過傳疫的恐怖「十室九空」、「千里無人煙」。在廣州這幾年,每年也見識過傳疫,一死就是成百上千。乞丐們常被叫去當仵工搬運屍體――這活可以剝取死人身上的財物衣服,很多乞丐都願意去,每年都有不少人因為搬運屍體染病而死。

自己不會是也被染上了吧?賴小惶惶不可終日。當他們終於被趕上船之後,一個小道消息已經在人群中流傳了,當天碼頭上所有的人,不管是他們這些乞丐還是假髡們,都要被送到一個小島上去「等死」,以免他們再傳疫給別人。理由就是碼頭上監管他們的假髡也上了船。

「髡賊真是該死!」賴小暗暗咒罵著,「一個個都發瘟死掉了才干凈!」

想到自己原本好好的在苟家庄給二少爺當小廝,不愁吃穿,出門的時候威風八面,不論是調戲丫鬟還是佃戶長工家的妻女,沒人敢說個不字,就是在縣城里,也是橫行霸道的主,吃個西瓜都不帶給錢的。

誰能料想自己如今竟是這樣一個下場!不但連乞丐都做不成,還要被送到荒島上去「等死」。

不等束手待斃,一定要跑!

這里江面雖寬,但是賴小自詡水性極好。海灣里尚且能來去自如,何況比大海安靜的多的珠江!

只要能爬出貨艙,往江水中一跳,假髡是決計抓不住自己的。

賴小偷偷的看了看四周。運送他們的是所謂「澳洲駁船」,船不算太大,露天貨艙里擠了一百多個乞丐。貨艙的艙壁足有一人多高,船頭船尾的甲板上都有假髡在警戒,他們居高臨下,船艙里一舉一動他們都看得清楚。想要偷偷爬上去跳江是辦不到的――那假髡抬手一槍,自己身上非得出個透明窟窿不可。

天空陰沉,遠遠的傳來一陣陣沉悶的雷鳴,船上的乞丐們不由得縮了下脖子,遠處的烏雲雲端,隱隱約約電光在閃爍,江面上的風開始變大,涼颼颼的。

一場大雨就要來臨了。駁船上的人都開始騷動起來。隨著風力增強,船只也開始顛簸起來了。

在前後甲板上警戒的假髡們握緊了手中的步槍,不住的呵斥著:「不許動,不許動,都蹲下!」

一陣風過去,突然賴小腦袋上被滴到了一滴水,接著他聽到一陣急促的噼啪聲,隨著閃電從頭頂掠過,雷聲似乎就在耳畔炸響。幾乎是同時直直的雨道,扯天扯地的垂落,看不清一條條的,只是那么一片、一陣往江面上墜下,江面上頃刻被射出無數的波紋,又瞬間被浪花吞沒。

不過片刻,從貨艙的艙壁上便落下了萬千條瀑布,兜頭而下的雨幕頃刻便將艙內的眾人淋透。賴小蹲在艙壁旁,緊張的看著天空,此時的天地已經分不開,空中的河往下落,地上的河橫流,灰暗昏黃,有時卻又白亮亮的,一個全是水的世界。

船上的假髡們也被這大雨淋得手足失措。有人趕著去拿雨衣,有人手忙腳亂的整理自己被風吹亂的蓑衣,給斗笠系上繩子。就在這短促的混亂中無瑕顧及貨艙的片刻,賴小已經手足並用,踩著一個癱軟在底艙乞丐的身子爬上了船舷。一陣驚雷滾過,他縱身跳入了濁流滾滾的珠江江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