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節 肇慶光復(二)(2 / 2)

臨高啟明 吹牛者 1525 字 2020-11-28

在我幼年的記憶里,雞仔叔原來的所作所為和那些兵痞也沒什么兩樣,成天游手好閑,尋釁滋事。後來王尊德悍然發動所謂的「第二次圍剿」,雞仔叔也跟著明匪軍到海南島上打仗,在澄邁灘頭上當了俘虜,過了好幾年才做工贖身回家。

回家後的雞仔叔變了!

這是我看到雞仔叔的第一感覺。我無論如何也不能把這個眼神里充滿精光,行如風坐如鍾的黑壯漢和記憶中那個病怏怏的二流子聯系在一起。現在回想起來,回到衛所報到的雞仔叔比起一個偽明匪軍,更像是一個伏波軍士兵。而更令我驚訝的是,從沒上過一天學的雞仔叔居然認字!那是雞仔叔回來的第二個月吧,我在院子里把舊時抄下來的論語拿出來閑看,雞仔叔正好從外面回來,經過我旁邊時瞟了一眼,不屑地說:「論語?孔老二的玩意兒,有屁用。」我當時很是震驚,換做我父親,根本分辨不出我讀的是論語還是別的什么。我說:「雞仔叔,你怎么知道這是論語?」雞仔叔指著我翻著的一頁笑著說:「這句是『學而時習之,不亦樂乎』對吧?哈哈,傻了吧?你叔我認字兒!」我當時很是驚奇,就求著他問原委。原來雞仔叔曾經動過留在臨高的心思,而在臨高,文盲是寸步難行,想謀個好些的差事必須得有文憑。在臨高戰俘營里,正好有掃盲的項目,於是雞仔叔就正兒八經地用功了一回,居然給他考了乙種文憑,還給他自己取諧音取了個大號,叫劉基。他說,他把相當於舉人的乙種文憑都考到手了,接下來不管是參軍上軍校還是去當公務員,都是手拿把攥的事兒。要不是害怕他被明當局當做逃兵害我們家受牽連,他就不回來了。

這下我可就萬分驚奇了,中國從古至今幾千年,這可是前所未聞的事兒!我纏著雞仔叔講他在臨高的所見所聞,雞仔叔也樂意給我們這些小屁孩兒們「講古」,教我們寫「新字」,教我們講「新話」。在那段黑暗的日子里,雞仔叔給我們展示了完全不一樣的另一個世界,讓我的日子有了些光彩。什么無風自行的大鐵船啊,什么力大如牛的鋼鐵巨獸啊(編者注:即挖掘機),什么噴著黑煙卻在軌道上走得飛快的大火車啊,當時我還以為雞仔叔吹牛,只愛聽他講伏波軍操練和打仗的事兒,聽到這些科技就快速打斷。直到後來我到了臨高才知道,雞仔叔沒有吹牛!這時我徹底地對孔老二和他徒子徒孫的那一套嗤之以鼻,就像雞仔叔跟我們「講古」時罵的,論語能讓火車跑起來么?能讓軍隊百戰百勝么?能讓地里長出足夠讓人吃飽的糧食么?能讓人民過上好日子么?既然都不能,那么他的徒子徒孫們憑什么坐在人民頭上拉屎拉尿?

(編者注,經本社調查考證:雞仔叔為前肇慶市副市長劉基,歷任肇慶市衛所工作辦聯絡員,肇慶市政府宣傳部干事,肇慶市封開縣副縣長兼國民軍中隊長,封開縣縣長,肇慶市端州區區長,肇慶市市長等職。曾獲得一次主席嘉獎令,兩次五一勞動獎章,全部三個級別的元老院和人民服務勛章。為廣東的解放和重建立下汗馬功勞)。

公元1635年,注定是我生命中最值得銘記的一年。一個是這一年剛過年的時候,八弟發仔出生了。雖然我幾個不知憂愁的妹妹都很是高興,可父母卻在新生命誕生的欣喜和又要添一張嘴的憂愁中煎熬著。為了減輕家里負擔,雞仔叔說他有吃飯的地方,很少回家吃;我就給孫家人打短工,不求工錢,就為了吃飯,省出一口吃得給家里。終於勉強維持,讓小弟不至於營養不足夭折。

另一件事要大得多。

這一年,我伏波軍誓師渡海北伐。3月1日,廣州光復。消息傳來,時任兩廣總督熊文燦惶惶不可終日,又是叫衛所動員操軍,又是發榜組織團練。原本用不著當兵的人都被抓去當兵了。但我家和孫十萬家素來有舊,衛所都是知道的。負責拉丁的官兒即想完成任務,又怕得罪孫十萬,不敢強行拉我壯丁,就來我家威逼利誘的叫我去登記。我父親不敢吭聲,只坐在一邊唉聲嘆氣。我母親怕我上了戰場枉死,叫我趕緊逃跑。可哪里跑得了呢?再說這個節骨眼上跑,一旦被抓弄不好是要殺頭的。雞仔叔去跟征兵的官兒理論,說我家里算上雞仔叔不過才兩丁,而雞仔叔已經去當操軍了,按規矩只去他一個就夠了,憑什么我也要跟著去?征兵的官兒指著我四妹懷中的弟弟發仔說,有發仔在,所以我算余丁,按規矩也要入伍。氣得雞仔叔大聲叫罵,咒那官兒傷天害理,必定不得好死。可縣官不如現管,又有什么辦法呢?最後還是雞仔叔有主意,他跟我父母說,伏波軍是文明之師,不殺俘虜,只要我跟著他走,保管把我完璧歸趙。於是我還是報到去了。

報到後第二天就是點卯,我們住的地方是屯所,距離肇慶還有些路程。所以我和雞仔叔等人四更天就啟程了,一大早才趕到校場上集合了,集合時間定的是卯時,也就是現在早上六點左右,所以叫點卯。按規矩,我們到了操場排成隊列,到了卯時,上面的官兒們會拿著被稱為「卯冊」的點名冊,挨個點名。照規矩點名不到的要打軍棍,要是要出征,點卯遲到甚至會斬首。可實際情況完全不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