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節 肇慶光復(五)(2 / 2)

臨高啟明 吹牛者 2026 字 2020-11-28

「槍下-肩!」

上尉連續下令,兩邊的伏波軍士兵毫不拖泥帶水,漂亮的一個齊步轉身,齊刷刷把步槍放下,槍托磕在,發出重重的一聲悶響。

不多時,隱隱約約地可以聽到東門外傳來號聲笛聲和小鼓聲,人群中開始騷動起來,人們踮著腳扒拉著別人的肩膀,伸長了脖子去看。一個擲彈兵連分為三路縱隊,護著一面碩大的星拳紅旗,隨著《擲彈兵進行曲》的樂曲,踩著鼓點,器宇軒昂,從城門外走進來。

呀,居然有這么好的兵!

人群中的騷動越來越大,只要是平時見慣了流里流氣歪歪扭扭的明匪軍的人,以為天下間軍隊都是這個樣子的,誰見了伏波軍會不受震撼呢?何況這是伏波軍中的精銳,一往無前,高大挺拔,戰斗力與氣質俱佳的擲彈兵!

這些士兵,身材高大,再加上他們頭戴尖頂的軍帽,看上去個個都象巨人一般。紅色的軍服是那么華麗整齊,皮革的武裝帶,雪亮的刺刀……頓時就讓我呆住了。

我這個生下來就是「兵」,左鄰右舍都是兵,天天和兵為伍的人,從來不知道一個士兵、一個軍人,能有這樣威武的儀表!

雞仔叔去打仗的時候穿得是什么呢?是一件寬大的誰都能穿的「行褂」,不用腰帶就會在身上晃盪,活像穿著個口袋。不合身還在次,因為上官克扣成風,行袍總是破破爛爛的。別說軍人的威嚴,就是連做個堂堂正正的人都辦不到。在老百姓眼里,軍人是和地痞土匪等而言之的一類人。

就在我們陷入贊嘆和震撼時,走在前面的一位元老軍官,混成第一旅第三營的營長朱全興首長,我的老上級,正當《擲彈兵進行曲》第二次響起,那一陣暴風驟雨般的鼓點又一次打得人心里顫抖時,似乎還對效果不太滿意。

他眉頭一皺,快走兩步出列,走到隊伍前面,倒轉過身體,等吹笛手一首吹罷,對著隊伍揮著手大聲喊道:「集體都有了,有一句道理不用講,預備唱!」

戰士們本來綳得緊緊的臉色突然笑開了,吹笛手和鼓手也很高興地開始給大伙兒伴奏,戰士們扯開嗓子跟著唱道:

「有一個道理不用講

戰士就該上戰場

……」

歌聲像一把火炬點到草原里一樣,在口口相傳之下,從排頭傳到了排尾,燃起了不可阻擋的燎原大火,響徹了肇慶的早晨。長長的灰色巨龍唱著一首雄壯的曲子,每個人都高昂起驕傲的頭顱,挺起胸膛,他們的勛章在陽光下閃耀著奪目的光芒,照亮了黑暗了幾千年的肇慶城。

我是軍戶出身的,見過士兵,也見過士兵齊聲唱歌。說是兵,可那不過是只會欺負老百姓的兵痞罷了;說是歌,也是士兵們聽不明白的「御制陣歌」,只知道鸚鵡學舌的跟著嘶吼。這樣臉上洋溢著自豪的士兵,洋溢著活力的士兵,對敵人的蔑視和對自己的信心滿溢出來的士兵,這樣有壓迫力的士兵,我幾曾見過!明軍講「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伏波軍就講「好鋼就該鑄利劍,好兵就該打硬戰」;明軍打仗講的是「槍刀里出功名,封妻蔭子」;伏波軍就講「只要元老院一聲喚,唱起戰歌奔前方」,簡直高下立判。我明白了,這是一支專在戰場上逞威風的軍隊啊。

好熱鬧的孩子們也失去了開始時的恐懼,趁著體型小的優勢,擺脫了大人的管束,學著戰士們唱起了歌,在人群夾縫里追逐著隊伍。一個七歲大小的男孩子,不知道是失去了平衡,還是太過於興奮,竟從標兵旁邊鑽了進去,撞在一個小戰士的腿上。小戰士下意識地把小男孩抱了起來,這友好的行動卻惹得人群里一陣騷動——大家都信了可恨的偽明當局,以為要捉了那孩子去。小男孩的爺爺,想沖進去接回孩子卻又不敢,急得站在標兵同志後面跳著腳哭。

小戰士看見了老人,也明白出了什么事。他跑著出列把孩子送回老人的懷里,對老人露出青澀的一笑,摸摸孩子的小臉蛋,揮著手跑回原來的隊列里。這在伏波軍里習以為常的行為,卻引起了圍觀人民群眾更大的騷動,就算是在偽明,遇到脾氣好的,沖撞行伍也少不了一頓打;遇到脾氣壞的,當場把你打死了也沒地方講理去!。大家紛紛交頭接耳,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是現實。

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大家更加以為是在夢里。

在入城式開始之後,就有幾個婦女挎著筐子、簍子,提著大茶壺,給進城的戰士們分發雞蛋和茶水。但我們的戰士們大多婉言謝絕了;有極少數接過雞蛋的,也操著或流利或蹩腳的粵語,向婦女們道謝。口渴的戰士接過茶碗,站在原地喝完了,把茶碗還給婦女們了,道過謝了,這才飛奔歸隊。到了後來,婦女們干脆不分發雞蛋了,在旁邊群眾的幫助下,拿起雞蛋就往戰士們的口袋里塞。

我在上私塾的時候,聽說過所謂的「王師」,是很受人民歡迎的。人民竹筐里裝著食物,水壺里裝滿了水,上街歡迎「王師」。可是你幾何見過,連人民的食物和水都不願意拿的「王師」!同志們啊,那個年頭的兵,不管是遙遠的辮子兵,還是身邊的偽明軍,哪有不劫掠百姓的?和我們現在的敵人西班牙人和荷蘭人一樣,全是禍害百姓的土匪。我們那時流傳過這么一句話,叫「匪過如梳,兵過如篦」,意思是土匪來了,像給梳子梳過一樣,多少還能留下點東西;可他偽明匪軍來了呢?啥都甭想剩下。伏波軍這樣不搶不殺,待人和氣,連人民的饋贈都不願拿的軍隊,是很新鮮的。用海哥的話說就是,「我長這么大了,軍隊也見得多了,哪有不搶百姓的?就沖這,他朝廷也再回不來了!」

伏波軍解放肇慶後,對肇慶實施了軍管,然而對人民來說,除了伏波軍講衛生,不許隨地大小便的政策讓一些人很不適應,腹誹不已外,並沒有什么不便,反而城里的治安變好了。伏波軍官兵買賣公平,講話和氣,偽明當局撒下的謠言也就不攻自破。孩子們在胸前貼上一些充當勛章花花綠綠材質各樣的小玩意兒,跟在巡邏的伏波軍戰士隊列後面齊步走的場面也成了肇慶一景。伏波軍朗朗上口的軍歌在人民群眾間很有市場,到處都能聽到《我是一個兵》《有一個道理不用講》的歌聲,有意思的是這些軍歌最開始是只有「新話」版的,不知是誰做了翻譯改編,冒出了粵語的和本地土話的版本,人民明白了歌里唱的意思,對我們的伏波軍更是喜愛了。

當兵就要當伏波軍!自此,我堅定了自己的信念。後來伏波軍在本地征兵時,我說服了父母親,和海哥一起到軍營了報了名。當征兵的軍官問我叫什么名字時,我告訴他,我叫劉醒,醒悟的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