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整頓家業(三)(2 / 2)

臨高啟明 吹牛者 1552 字 2021-10-14

陳霖心想二叔的派頭這么大!過去族人要見族長也沒說要通報的,最多門口關照一聲就行了。

過了不一會,年輕人出來說:「牌甲老爺說請霖九爺進去。」

他此刻的心情頗為復雜,從這架勢看,二叔在村里手握大權,顯然已經是說一不二的存在。

陳霖雖然年輕,人情世故卻是明白的。世間最怕「小人得志」。二叔現在,那是不折不扣的小人得志。他心里不由一緊,暗暗盤算自己和父親過去有什么得罪過他的地方。

要說大的得罪,似乎是沒有。畢竟當初他盜賣綢緞,也只是停了他的差事,照樣給他津貼。但是作為兄長,老豆可沒少訓斥過這個兄弟。二嬸當年強迫二叔寫休書的時候,二叔到祠堂里哭訴,要族老們出頭,也是他爹說這事是自家不對,雖然對方寫休書過激了,亦是情有可原。

要說最終族里不出頭的決議是族老們合議,但是起頭的卻是老豆。要是二叔念著這「奪妻之恨」……

想到這里,陳霖不由冷汗直冒。眼下正是亂世。二叔一朝權在手,難保不會借此公報私仇……

他暗暗懊悔來祠堂借宿,還是輕率了!沒把前後的要害考慮明白!

但是現在已經不可能說「不去」了--這只會激怒二叔。當下只得硬著頭皮跟著鄉勇進去。

祠堂里面倒還齊整,各房的祖宗牌位供奉完好,供案上亦有貢品香燭。看起來是有人在整理打掃。陳霖心中稍感欣慰:總算宗祠無礙。

他被帶到東跨院的三間正房前--這里是族里辦事的地方,過去父親才來這里辦事。現在庭院依舊,卻已物是人非。

此刻陳霖的心情五味雜陳,但是眼下最要緊的是自己。他定了定心神,整了整衣冠,走了進去。

二叔陳宣正端坐在太師椅上。這個陳家出名的浪盪子還不到四十,但是多年放浪的生活已經讓他臉上的皮肉松弛。一般而言,這樣本地耕讀傳家大宗族的嫡派子孫大多相貌端正,偏偏陳宣卻長著一張陰鳶的面孔,年歲上去之後皮肉松弛,眼眉耷拉下來,愈發顯得陰險狡詐。

陳霖進去之後,恭恭敬敬的見了禮,叫了一聲:「二叔。」

「你回來了。」陳宣打量了下這個侄兒,見他腰纏白布,哼了一聲,道:「路上還順利?」

「路上順利。」陳霖心想二叔既然當了澳洲人的牌甲,不如就此吹捧一下,「說起了,路上倒要比過去平靖不少,沿途到處有鄉勇巡邏站崗。百姓們看起來也安靜。澳洲人果然治理有方。」

「這個自然,」陳宣對自己的選擇頗為自得,「賢侄從廣州來,不知廣州的情形如何?」

「稱得上海晏河清。」看得出二叔愛聽,陳霖現在也顧不上肉麻了,「若天下都能如廣州一般,那真是難得的盛世了……」

「哈哈哈,」陳宣大笑起來,「賢侄說得好啊。澳洲人的確是厲害!」他收斂起笑容,問道:「廣州的情形,你與我說一說。」

「不知二叔要聽哪些?」

「你揀著要緊的大事說!」

陳霖見二叔愛聽,便揀選著澳洲人入城之後的大事逐件敘說,又說起澳洲人的施政理民,特別是新生活運動。陳宣聽得入迷,陳霖前前後後說了足足差不多一個時辰才被他打斷。

「有趣!有趣!看來他們說得都是真得!」陳宣感慨道,「我原以為多少有些言過其實,沒想到賢侄一來,竟解了我惑!好!好!」

陳霖不知道二叔口中的「他們」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好」在哪里。但是他馬上想到了妹子說過:管理織坊的是髡人。所謂的「他們」大約就是說這些人了。

他胡亂應了個「是」。

陳宣卻將話一轉,問:「去給你爹上過墳了?」

「是。」陳霖趕緊站起身來,「只恨當時身在廣州,父親大人的身後之事竟未能親自料理,全靠諸位叔伯宗親了……」

「大哥死的慘,」陳宣一副沉痛的模樣,「族里、村里,都被亂兵禍害了,長輩們也過世了好幾位。多虧澳洲人信任,如今也只能由我擔起這份重擔了。」

「是,多虧二叔盡心竭力,才保得南沙村上下平安。」

陳宣看了一眼這個侄兒,心里暗暗得意--你父子兩個過去面子上客客氣氣,心里何曾正眼瞧過我?如今就是一條龍也得給我盤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