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節 京師(二十)(2 / 2)

臨高啟明 吹牛者 1508 字 2023-03-21

老馮笑道:「那臨高雖好,可是一日不做,一日不食,一刻也閑不下,做一日、吃一日。絕餓不死人。可要吃好的,穿好的卻也不易。我只有這性命是本錢,來這京師和人拼刀子,一家老小在臨高才有精米細面吃。」

小八子問道:「馮師叔,你武藝很好嗎?」

老馮狡黠一笑,道「我雖然武藝稀松,做不得鏢頭,但會接骨,又會治跌打,有些江湖經歷,駐外補貼高,來此雖只當個伙計,錢卻不少,侍候總鏢頭,打個下手。」

小八子沉默了一會,道:「馮師叔,三娘子說會帶我和弟弟去臨高,可是真的?」

老馮無所謂的說道:「這算得什么,廣里如今缺人,只怕沒人來,不怕大肚漢,不過是多買兩張船票罷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小八子,笑道,「你年輕,臨高那邊就喜歡你們這樣的年輕人。去了大有前程。」

小八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前程是不敢想的,但求能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便好了!」

抽口煙,老馮問道:「你叫八子,可是兄弟八個?」

小八子搖頭道:「不是,先頭兩個哥哥落地就死了,娘便說空出幾個陰位擋災,我與九弟只是兄弟兩個。」

老馮道:「爹娘呢?」

小八子用手在地上畫了個圈,小聲道:「沒了。」

老馮不再問,伸手在小八子的頭頂胡嚕了一把,道:「三娘子說你心思靈動,辦事明白,是個能成人的。好好做,少年人,有程頭。」

兩人沉默了片刻,老馮忽然問道:「殺過人了?」

小八子一愣,眼光閃爍一下,沒有回答。

老馮道:「殺過人,就不拿人當人了,只將人做豬狗一般,亂世人命如土,像這煙,吹一口,就散了。」

說到這,老馮輕輕吐出一個煙圈,接著道:「這鏢局子里出來的,都是不願為非作歹的,心底存了個俠字,節義為本,然諾為先,知禮儀、服管束,知人命貴重,不肯濫殺,能在這亂世守住自家心中一片天,就是頭一等的人物,到廣里吃口飯,不難。」

老馮又道:「殺過人,心就硬了,就像三娘子,她橫眉冷目看你,是要殺你;她溫情脈脈對你,也是要殺你,熱臉之下,只是一顆石頭心。」

聽到這,小八子有些好奇的問道:「馮師叔,三娘子是什么來頭?從不曾聽她說起。」

老馮道:「說來卻不稀奇,她家原就是這北直隸的鏢戶。老家就在保定廊坊一帶。那里習武的人多,一是應武舉從軍掙前程;二便是保鏢。北直一帶人地熟絡,故而後來外派才叫她個女子來這北京。她家是鄉里的強宗,算是一方土地,廖家數輩尚勇精武,與孫掌櫃有些瓜葛,兩處攀了個師門同脈,起威孫掌櫃在北直隸的鏢路頗受他爹幫扶。後來遭災,鬧土寇,沒了活路,一門老小逃荒去外地趁熟。嘿嘿,憑你本事再強,一人一刀,又如何斗的過這世道?廖家千里投奔了孫掌櫃去。鏢行自來衣食共享,孫掌櫃最是義氣,朋友來投,典房子賣地也要照應,廖家便在廣里扎下根來。那時還沒大宋,起威生意也沒這般大。嗯,說起來,三娘她爹我還見過,說當年三娘子在鄉里時,村頭有盤石磨,一眾習武後生常在那里比試,看哪個搬的起,試了幾輪只有寥寥數人撬起個縫子。那時三娘子正值少年,不過十四年紀,見眾人嘈雜,看著不耐,上去抱起那磨盤繞著磨樁走了三圈,自此後鄉里便有了廖三盤的諢號。」

小八子奇道:「三娘子小時就這般神力?」

老馮笑道:「宋時韓世忠十歲時便鄉里無敵,喚做潑韓五,人有千色,各有特異,哪能一般而論。」

小八子接著問道:「後來呢?」

老馮道:「過得一年,三娘來了廣里,十六歲隨父走鏢,因男女混同不便,她少走外鏢。為人極為審慎,初時只為富家、官宦內宅看護女卷財物。這活並不好做,實則是要一人兼保人、保銀、保物、護院、守夜數職於一身,又有內宅那男女間種種不清不楚的查子賬,非精細圓滑之人不能為之。」

老馮抽了口煙,接著道:「再後來三娘做的事愈發多了,往後之事我便不甚清楚。行鏢久了,總不免廝斗,刀槍無眼,就算武藝精強,被生銹的鐵刀子劃破點油皮,就能讓人發膿瘡壞血而死,刀兵真斗不是好耍。如今雖然有了澳洲神葯,傷了也能活人,但那葯金貴,未必人人用得。當年沒這等好物,廝斗更是凶險,動不動便要死人。傳說三娘子幾年間迭遇強寇,二十次刀戰無傷,搏了個金羽鳳的名頭,取不壞不死之意,實是不可思議,但江湖之語,多是大言恫嚇,虛言以壯聲名,不可盡信。」

說到這,老馮搖了搖頭,顯是不太相信這匪夷所思的戰績,片刻後他又道:「再晚些,澳洲人來了,孫掌櫃攀上了澳洲人,三娘子路便走的更寬,只數年間便升到如今位置,往後定然發達。據說頗得大宋一個杜姓女官人賞識,日後便做個澳宋女官也不稀奇,杜大官人說她是新時代女權代表,要殺得妻妾成群的大明士紳男子人頭滾滾,可怕、可怕。」

小八子聽了點了點頭,心中暗自有了主意,一定要拜廖三娘當干娘,為自己和兄弟搏出個璀璨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