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很有背景?」
「深不可測。」王業浩說到這里的時候不覺壓低了聲音,「不說其他,就是奴酋那邊,他都說得上話。」
「竟有這樣的人!」周先生大感詫異。
「這李洛由家祖上原本就是做遼東生意的大戶,」王業浩興致勃勃地說,「和口外的蒙古部落,建州的老奴,都算是世交的關系。所以這蒙古、遼東的生意,一直就沒有斷過。如今又和髡賊眉來眼去――據說髡賊每年從他那里要購買許多牛羊皮。朝廷里他也有大靠山,前後幾位閣相,宮里頭的太監都與他有勾連,等閑沒人敢動他。」
「若能得到他的助力,反髡之事豈不更為順當。」
「我也這么想過。只是這李老爺的機心深不可測。看不懂,弄不清!」
「不是朋友,便是敵人……」
王老爺和周樂之都大吃一驚,沒想到先生居然會說出這么決絕的話來,從先生的表情看,這話並不是一句戲言。
「先生慎言,這李老爺若真得與我等為敵,只怕髡賊要如虎添翼。」王業浩道,「他如今搖擺不定,雖不肯反髡,可是對朝廷依舊算得上忠心耿耿……」
回到自己院中,周先生顧不上逗居里和牛頓,一頭扎到了自己的書房之中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周樂之奉命去見李洛由,相談之下收獲良多。回到先生身邊將經過原原本本的稟告了一番。
「你覺得此人對髡賊到底是什么態度?」
「嗯,如先生所言,乃是『糾結』。」
「糾結?哈哈,你說得好!」周先生笑了起來,「雖然我沒見到他,不過聽人說起此人的事跡,大概也能猜得出他的心態。」
「是,他對官府朝廷是無比的失望;可是要他襄助髡賊,當新朝元勛,他又接受不了。」周樂之回憶著整個見面的過程,「若說有什么本心,那便是不願意髡賊東虜這樣的蠻夷入主華夏……」
「蠻夷?髡賊也是蠻夷?」周先生似乎吃了一驚,而後又大笑起來,「不錯,不錯,他們的確是蠻夷!」
周樂之不知道先生到底有什么好笑的――這髡賊海外而來,縱然自稱是大宋後裔,亦是入夷而變夏,不是蠻夷是什么?
「如此說來,只要是華夏英雄當皇帝,不管是誰他都無所謂嘍。」
「這話他可不敢說。我瞧著他的本心大約就是如此。」
「他當然不敢說。」先生微微點頭,「他和梁家不同。」
梁家別看賺著澳洲人的錢,內心卻與髡賊是勢不兩立。真要到了關鍵時刻,毀家紓難也不是不可能的。李家可就不一樣了。
「造槍炮的事情,他還有意要做嗎?」
「這李洛由最在意之事便是刷新火器。朝廷原本就叫廣東這邊鑄炮,只是工價銀給得太低。而且他覺得現在鑄的炮太差了,還不如弄到髡賊的制炮之術……」
「靠,這是什么邏輯,」周先生罵了一句,又問道,「關於髡賊他還說了什么?」
「說髡賊待百姓如子女,而且衙門講信用……總之就是說了很多好話。」
「屁!」周先生嗤之以鼻,「在廣東殺了這么多人,還隨隨便便把人吊路燈還待百姓如子女!」
「先生息怒,李老爺也說髡賊無大義,一味以小恩小惠誘惑無知百姓,諸如搞剃頭易服悖亂倫常之事做了不計其數。」
周先生聽了這些倒是波瀾不驚,他在房中轉了幾個圈子,道:「你去見他的時候,和他說,你有一本髡賊的炮術冊子,雖說主要是講炮術,但是其中亦有一些制炮的技術在內。他若有興趣,可以贈給他。」
「是,學生明白了。」周樂之知道這小冊子應該就是先生所著了。說起來,先生真是個「全才」,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
「他肯定會有興趣,慢慢地釣著他。我這里還有幾本書,等時機成熟了你再給他。」
「學生知道。」
「你去吧。」先生說道,「讓你讀的幾本書都讀完了嗎?」
「都讀完了。」
「晚上把讀書筆記拿來,我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