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八十七章 有備算無心(2 / 2)

大明文魁 幸福來敲門 1693 字 2020-12-19

林延潮沉吟道:「年兄,宮府不和已久,令尊為人謙厚,必有他的苦衷。我知此事不可避免,唯有懇請還是以社稷為重。無論知與不知此事,我都會守口如瓶,兩不偏幫。」

張泰征聞此頓時松了一口氣,連忙道:「家父也是一心為了社稷,但怎奈安內必先攘外。宗海兩不偏幫,就是幫了我與家父了,我感激不盡。」

林延潮笑了笑。

當下二人都不再說話,張泰征與他人閑聊。

在場同年都看到二人密議,見林延潮始終舉重若輕,張泰征則是一直臉色凝重都是心想,林延潮了得啊,連宰相公子都有求著他的時候。

眾同年聊了一會,這時但聽余府下人回報言余有丁已是回府。

眾人都是立即起身迎至門口,但見余有丁進了院子後,一臉風塵仆仆的樣子,待見到眾門生迎了出來,這才有了幾分笑容。

林延潮心知,余有丁為何不快,閣老之位,雖比吏部左侍郎尊貴,但這只是明面上的風光,若是處處被人排擠,受人鉗制,那就算你當了內閣大學士,官居一品,那也只是別人眼底的風光。

位子坐的舒服不舒服,這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若不痛快,甚至還不如一個能掌握生殺大權的七品縣令。

這也是為何張四維要將潘晟趕出內閣的緣故,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當夜離去後,林延潮立即密書一封給申時行,給他報信張四維有意對潘晟動手。

不過林延潮料想,此事申時行也會知道些風聲,因為張四維要對潘晟下手,肯定要先聯合申時行才行,否則內閣那過不了。

次日退朝。

東閣會揖後,林延潮正要回衙,卻有人來請,說是潘晟召自己相見。林延潮心道,這潘晟干嘛,他明知道這興辦義學是自己的主張,還指使門生封駁,這已經是打自己的臉了,難不成還叫自己當面去批評一番,是警告自己不要依仗著寵信,在天子面前亂說話嗎?

內閣有請,林延潮不能不去,於是來到了潘晟的內閣值房。

潘晟與張居正一般,都是美髯公,身為大宗伯多年,自有一股文臣極貴的氣度。

潘晟與林延潮道:「二年過去了,老夫還一直記得當年金殿唱名時,念至你名字之時。」

林延潮當然記得金殿唱名時,是潘晟念至自己名字。

「下官謝當年中堂之金口。」

潘晟笑了笑道:「有何金口不金口。老夫還記得宗海你殿試的文章,那真是煌煌之言,記憶猶新。」

聽了潘晟這番話後,林延潮揣測這大概是官場上先褒後貶的路數吧。

閑聊幾句,潘晟肅然道:「宗海,你興辦義學之案,我以為不可行。」

「其中道理,還請中堂示下。」

此案當初在廷議上潘晟就頗有微詞,眼下身居內閣了,他自是要推翻。

潘晟道:「增加興辦義學所給銀子,老夫可以允,甚至任用海瑞為總督義學之事,老夫也覺得可以為之,但興辦義學專事專設,老夫以為不妥。」

「朝廷雖有專事而轄之政,但義學之事,如何可與倉場,河道,漕運並列?以此專設衙門統之,實是太想當然了。」

「老夫既掌閣部,想起張元輔在位時,致力於淘汰冗官冗吏。老夫不才唯有蕭規曹隨,增設一衙門朝廷要添多少官吏,耗朝廷多少錢糧,此事不可不慎重,切不可因一時討好天子之意為之,故而老夫寧可作這個惡人。」

林延潮聽了潘晟之言,心道自己真是誤會了,潘晟在閣否定此案,並非是出於與張四維爭權的意思,而是出於自己的公心。

林延潮問道:「那中堂是以為此策可行嗎?」

潘晟緩緩道:「育人之事,興以文教,短不見利,然功在千秋,當然好事,老夫只是建議,不要新設衙門,若是陛下擔心禮部貪墨,就算在禮部內增設一部督之,也比新設衙門來的好。」

「昨日我與元輔爭議,讓他於新設衙門之事,再與天子商榷一番,哪知他獨斷獨行,於聖上之意一字不改,直接六科。老夫當場也是大怒,斷然不允他如此肆意妄為。今日將宗海找來,與你說一說老夫苦心,也望陛下能夠明察老夫之意。」

林延潮經潘晟這么說,算是明白昨天是怎么一回事了。他不由心道,潘閣老你被張四維算計了,他就是故意激怒你,設下套讓你鑽,眼下誰都知道你入閣沒幾天,就敢違背天子之意了。

張四維有備算無心,潘閣老你危險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