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五十九章 你們這是在逼朕(二合一)(1 / 2)

大明文魁 幸福來敲門 2224 字 2020-12-19

冬十月的詔獄,雖說不上是滴水成冰,但也有刺骨之寒。

在牢中林淺淺在那抽噎,林延潮欲摟著林淺淺,卻被她一把推開。

林延潮無可奈何地道:「我以為你明白我的苦衷,你之前不是支持我的嗎?」

林淺淺氣道:「可是你之前與我說,最多不過貶官,可沒說下詔獄啊。若是你擔了這干系,我怎么也不讓你上書,萬一陛下動怒殺了你怎么辦?」

林延潮笑著道:「陛下他重名喜功,欲名揚後世,又行事反復,優柔寡斷。這樣的皇上,雖成不了秦皇漢武那般雄主,但於百官,百姓而言,卻實乃仁德之君,所以不會殺諫臣的。」

林淺淺心想重名喜功,優柔寡斷,瞻前顧後不是貶詞嗎?怎么又成了仁德之君了?

林淺淺聽林延潮說自己性命無事,但又是擔心道:「可朝堂上那么多大臣,為何他們都不去非要你去。什么為民請命,天下大義,這些我都不知道。我只要我們一家三口好好的!」

林延潮見林淺淺為自己擔心,合著她的手道:「是一家三口,眼下我們不是好好的。」

林淺淺搖頭道:「可你不好,這詔獄是什么地方?老百姓都說,就是銅皮鐵骨進去了,也要給你扒一層皮來。

紫禁城中,寒風撲面。

眼見顧憲成跳出來似給張居正,林延潮鳴冤,曾向宗就要將大帽子往他頭上扣。

曾向宗一副力要將顧憲成與張居正,林延潮之案扯在一起的打算。

這時又有一名大臣奮然而起道:「曾向宗污蔑大臣,若是顧主事乃是左中允之同年,就為同黨,那么在下也是左中允之同年,那么本官也不是同黨了嗎?請你將本官一並定罪好了。」

眾人看去,見出聲之人乃吏部考功主事魏允中。魏允中乃魏允貞之弟。魏允貞就是當初在奏章里指桑罵槐,暗諷張四維,逼得張四維被迫辭相的御史,現已被貶官。

至於魏允中,不僅與顧憲成,林延潮乃同年,魏允中為生員時,拜入時河南按察司副使王世貞門下,與林延潮也是半個師兄弟。因這一層關系魏允中與林延潮在同年中,也十分親近。

眼見戶部主事,吏部主事都站出來鳴冤,曾向宗有些底氣不足。

而曾向宗揣測,顧憲成,林延潮,魏允中都是申時行的門生,而申時行又是張居正心腹,莫非這一次替張居正翻案是申時行的打算?

天子目光掃了申時行一眼,見他依舊恭恭敬敬地立在玉階上。

申時行不是這樣大膽的人,天子隨即排除嫌疑,不信申時行敢策動顧憲成,魏允中在此時上諫。

曾向宗不敢說話,這時候御史楊四知出班道:「大膽逆臣,張居正,馮保逆案乃是天子欽定,你這是為他們翻案嗎?這是意圖誹謗天子之聖明。」

顧憲成道:「昔日江陵公病重時,百官都去祝禱,唯獨我與魏兄二人不去,此戶部的官員都知道的。本官只是言黃河,蘇松水災,眼下當務之急,當下上慰蒼天,下安百姓,而不是忙著追察什么奸黨,弄朝堂上下人心惶惶。」

魏允中亦道:「爾楊四知與曾向宗動則指責吾乃楚黨余孽,難道非要滿朝之上都是奸佞,這才顯得陛下之聖明嗎?」

顧憲成,魏允中反唇相譏,但楊四知冷笑道:「可我剛才分明聽得顧主事說得張居正,林延潮乃是忠臣。現在要改口,來不及了。」

說完楊四知向天子抱拳道:「陛下,顧憲成乃楚黨余孽無疑,還有魏允中為他說話,他們都要替張居正翻案,請陛下一並將他們拿下,交刑部審問。」

楊四知說完,曾向宗也出班附和道:「陛下,朝堂上楚黨余孽,危害社稷,傾覆聖統之心可誅!臣請陛下徹查,將林延潮,顧憲成,魏允中三人一律並案,嚴加審問,看看朝堂上還有多少人張居正的奸黨,多少人是林延潮敢誹謗朝廷的後台。」

武清侯李偉不由捏須,心想好啊,這一次竟一下子撈了這么多大魚。林延潮為官多年,看來交游很廣,連顧憲成,魏允中這樣戶部,吏部的實權主事都替他說話,但這樣也好一網打盡。

「陛下,臣力保張居正,林延潮並非奸黨!」

此言一出李偉眉頭一皺,心想又是哪個不怕死的跳出來?但看見來人後卻是大驚失色。

眾朝臣們也是震驚。

但見一名穿著三品孔雀的年邁官員,顫顫巍巍地出班。

此人雖是年邁,但無人敢於小窺,連坐在御座上的天子,也是動容微微離座:「海卿家,你這是?」

原來上奏之人,正是禮部侍郎海瑞。

但見海瑞立於班下,目光掃過楊四知,曾向宗。這二人不知為何見了海瑞的目光,都是心底虛。

楊四知也顧不得了,搶著指著海瑞道:「陛下,海侍郎為林延潮舉薦,他當然為罪臣林延潮說話!」

沒錯,海瑞當上禮部侍郎,是林延潮向天子舉薦的,這百官皆知。

莫非海瑞也是有私心的?

海瑞回瞪了楊四知一眼道:「林延潮是吏部的官員,還是當朝內閣大學士?有何舉薦之權?你貿然言之,如此置陛下於何地?」

聽海瑞之言,楊四知無言以對。武清侯李偉此刻心底也在大罵楊四知蠢材。

天子也是不快地看了楊四知一眼,擺了擺手道:「楊卿退下。」

楊四知灰溜溜地回到班中。

海瑞袖袍一撩向天子跪下道:「臣海瑞保張居正,林延潮並非奸黨。」

海瑞一言即出,滿朝皆靜。李偉袖子顫顫抖,至於曾向宗,楊四知則是面色如土。

「陛下,張居正為輔臣十年,功在社稷,過在身家,但功過相抵,不可抹其為國家盡忠之功。至於林延潮……林延潮諫二事疏,臣讀之疏臨表涕零,其拳拳報國之心,天日可表。」

「臣不知秉公直言何罪?為民請命何罪?為陛下辨析忠奸何罪?」

海瑞三句正氣凜然的質問振聾聵,猶如金石激鳴,御座之上的天子,眼眶微微泛淚,他心底何嘗不知張居正,林延潮乃是冤枉。

「故而臣力保張居正,林延潮並非奸黨,請陛下明鑒!」

說完海瑞長叩。

見海瑞如此,滿朝動容。

顧憲成,魏允中可以說是因同年之情來保林延潮。

但海瑞與張居正為官時素來不睦,但竟肯為張居正出聲,這實在是高風亮節。

御座上的天子也是措手不及,他看了張鯨一眼。張鯨連忙伏下頭去,對此實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