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二十章 又見聖旨(2 / 2)

大明文魁 幸福來敲門 2851 字 2020-12-19

所以他將疏通賈魯河之事,由開封府負責,一來是惡心林延潮。你想拍馬屁是吧,我就讓你拍不成馬屁。

河都修不了,你給我去哪里立碑。

第二件事,就是這個馬屁,換我李子華來拍。

這件事舍我其誰,你們都不行。

所以李子華就要把林延潮從這件事里踢出局,但他也知道林延潮的性子,這等大虧,他如何能忍下去。

因此才有了之前視察黃陵崗河堤的事,他本想拿住林延潮的把柄,大意就是這件事我放你一馬,但馬屁的事交給我來。

結果林延潮軟硬不吃,於是李子華心想沒辦法了,雖說林延潮再了得,也只是被貶至地方的五品官而已,他李子華只是擔心得罪了申時行,但現在沒辦法了,還是自己的前程要緊。

於是以河道總督的身份介入此事,並暗中煽動開封府官員配合此事。

現在李子華聽到林延潮提出了陳矩的事,心想狐狸終於露出尾巴了,他李子華在心底早把林延潮的人品鄙視了一百遍。

開封府沈同知聽了大是不快,心想林延潮拿出付知遠的名頭,大家都也是算了,但是你擺出陳矩干什么?

疏通賈魯河是官員之間的事,我們吵得再凶,也只是內部矛盾,你拿一個死太監來壓我們是怎么回事?

明朝官員一貫是鄙夷太監的。

於是一股豪情涌上了沈同知的心頭,但見他霍然起身道:「政務不是我等同僚議論,難道是出於宦官之口嗎?」

沈同知此言一出,開封官員都是群情激憤,集體入戲。

大家一並心想,林三元啊,林三元,什么時候,你也背叛了革命,要投身閹黨嗎?

「不錯,馬玉前車之鑒在先!」

「我們怎么能聽一名宦官的話。」

「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什么時候能讓一個太監插手了。」

眾官員們頓時渾身是戲,口叱怒罵,一副大義凜然,義正嚴辭,不畏權勢,不媚權勢樣子。

見眾官員如此,吳通判,馬通判都是在心底大罵。

你們這樣鐵骨錚錚,我們怎么不知道。馬玉在時,你們哪里去了?

陳矩在時,你們又去哪里了?

現在人家陳矩回京,你們倒是一個個跳出來,大義凜然,不屑為伍的樣子。

國家大事,往往都是敗壞在你們這群戲精的身上。

李子華心底默默鼓掌,心道大事定矣,今日林延潮真是差勁至極,有失平日水准啊。

李子華向林延潮問道:「林司馬,現在還有什么話說?對了,差一點忘了,林司馬現在還只是佐2官,對於這樣的事,恐怕還是拿不了主意,要不要與幾位通判商量一下?」

「或者等貴府新任知府到任了再說?」

這時候李子華一旁的顧師爺,面露譏笑道:「老爺聽聞新任歸德府知府是原來萊州府的單知府,朝廷已是下文到吏部,就等過章了。」

李子華聞言看了林延潮一眼,故作恍然地道:「是單府台啊。」

顧師爺笑著道:「是,此人是老爺的舊屬。」

李子華微微笑道:「倒是故人不錯,林司馬,單府台到任後,你可要好好的輔佐啊。」

林延潮不答,吳通判,馬通判都是滿臉悲憤。

吳通判悲憤的是,卧槽,果真歸德府知府我老吳沒分。馬通判悲憤的是,李子華如此是故意羞辱林延潮啊。

疏通賈魯河的事,就算開封府官員不出面鬧,他也可以拿河道總督正二品大員的身份,強令此事通過。

就算這兩種辦法,他都不用,只要他的親信單知府到任,那么此事也是板上定釘,一切都在他李子華的掌握之中。

如此林延潮根本沒有什么翻盤的手段。

官位懸殊不說,他畢竟只是同知,佐2官而已,在唯上的官場里,就算是知府,堂堂正印官都不一定,在這件事上能硬抗李子華,又何況他區區一個同知呢?

其實就算是省里出面,也不一定有用。

督撫,藩臬專職在於民生稅賦,而河工是河道衙門的專務,這官司打部院,甚至是御前,天子,尚書們十有八九支持的也是李子華,而不會是省府。

當然馬通判心底卻不甘心,他心想林延潮或許還有什么翻盤的手段。

可是林延潮卻開口道:「既是如此,下官無話可說,一切都依著制台的意思吧。」

此話一出,驚訝的反而是李子華。

他本以為以林延潮的性子,此事就算不成,他也是要鬧一鬧的。

他不可能就如此順順利利地就將自己策劃已久的疏通賈魯河之事,交給他人,拱手讓給李子華。

但是林延潮就這么說出了,臉上也沒有太多的失落,沮喪,或者是被強權力壓下的悲憤委屈。

連沈同知他們也以為此事要經一番周折,連吳通判,馬通判他們都出面力爭了,為何林延潮上來就說了這么幾句話,然後就表示認慫,一切任你們宰割,連臉都沒有紅一下,半句廢話也沒有。

李子華向林延潮道:「那林司馬,此事就是這么定了。」

林延潮笑了笑,雙手一攤道:「還能怎么辦?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還是河督話了,林某是心服口服啊。」

林延潮的話並不拖泥帶水,但一點點不滿還是有的。

而沈同知這一刻倒是有點明白了,林三元顯然是見事不可為,干脆利落的認輸,總比潑婦倒地撒潑打滾的好。

李子華也是明白了,溫言道:「林司馬不必沮喪,這舊河本督是一定要疏通的,一切等到新河事畢,本督就著手此事。」

這句話換過來,就是我李子華確實要疏通舊河,但是前提是你林延潮從任上滾蛋以後。

但李子華面上不會這么說,面子也要給人家,不要逼得太狠了,萬一逼急了林延潮,來個什么魚死網破,可就不好了。

做人留一線的道理,李子華還是知道的。所以說幾句話安撫一下林延潮,但是明眼人都知道,這純粹是屁話。

於是事情就這么定下,本待商議兩天的事,一天就商議完了。

值堂的衙役打開了門,這時外頭的暴雨不知何時,已是停歇。

這對於苦於暴雨,河工之事一直無法進展的眾官員而言,當然是好事。官員們臉上都露出喜色。

當然這高興之情,僅限於開封府官員。

李子華出言道:「本督已是令下面的人置辦好酒饌,請諸位同僚享用。此地鄙陋,簡慢了諸位,待疏通新河後,本督定要好好宴請。」

眾官員都是應聲。

隨即李子華對林延潮道:「林司馬也留下,與本督同飲幾杯再走。」

林延潮剛要說話,這邊李子華不待他出言就沉著臉道:「怎么林司馬不賞臉嗎?」

這話一出,身為下級官員是不敢拒絕的。林延潮笑了笑道:「豈敢,林某恭敬不如從命,只是……」

「只是什么?」李子華問道。

「只是怕到時制台沒什么好胃口啊!」

「哈哈。」李子華回顧左右,眾官員們也是一並附和著大笑。

李子華負手挺胸對左右官員道:「有林司馬在,本督沒胃口,也會有胃口的。」

眾官員再度大笑。

林延潮也點點頭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到了晚間,筵席之上。

正要開宴時,忽然外頭稟告。

「啟稟列位大人,有聖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