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倒是你切不可再介入了,張鯨那的往來能斷則斷,最後趁早撇清干系,否則他日此人事敗,會拖你下水。」
林延潮立即道:「學生記住了。」
轉眼殿試已是過去。
這時候朝堂上生了幾件事。
第一就是侍講學士林延潮,禮部左侍郎朱賡被選為庶吉士教習,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而朱賡的官職從禮部左侍郎改為吏部左侍郎,原吏部左侍郎沈一貫請假回家,時人多說是沈一貫因為原定的會試副主考因禮部尚書沈鯉阻擾,故而負氣回家。
第二就是袁宗道、劉弘寶、王孟煦、吳應賓、薛三才、王圖、蕭雲舉、全天敘、王道正、李沂、彭烊、林祖述、黃汝良、趙標、林承芳、曾礪、胡克儉、劉為楫,陳應龍,於仕廉等二十人為庶吉士。
上一科的庶吉士一共二十八人,後來有的病逝有的請假,三年後剩下二十一位庶吉士,八人留館,十三人散館。
而這一科,御史上奏後,朝廷有意將庶吉士削減。然後張位,朱賡,林延潮等上奏天子力爭,這才多取了二人。
而林延潮『舉賢不避親』地將袁宗道,陳應龍,於仕廉塞進了翰林院。
除了袁宗道外,林延潮倒也不是一定要將陳應龍,於仕廉留作翰林,只是庶吉士起點更高。
卻說於仕廉之從兄於孔兼,是萬歷八年進士,與林延潮有年誼。
於孔兼中進士後初授九江推官,後來回京任禮部主事,他一貫與顧憲成相善,與郭正域交情很深。
正是在於孔兼影響下,於仕廉才親近林學,他初拜在林延潮門下。林延潮離京後,又從郭正域。
至於另一門生侯執躬,他是一心打算為官『事功』,他一開始就沒打算留京為官,而是決定外放到地方任一知縣。
另一同鄉林繼衡也是到地方任知縣。
至於徐火勃,袁可立,林歆都留在林延潮身邊。
三人都被林延潮舉入國子監讀書,徐火勃本就是鄉試副榜,林歆是舉人,入國子監都容易,倒是袁可立讓林延潮寫信請現任歸德府知府何潤遙舉薦,納入舉貢的身份。
還有堂兄林延壽在縣試中『屢試不第』後,甄家出錢納監讓林延壽也進了國子監。
當然林延潮本也有名額讓林延壽入國子監的,但甄家表示不缺這幾個錢,所以也就無所謂了。
萬歷十四年的會試殿試,令林延潮實在是碩果累累。
取了多少門生同鄉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功學派的展,已是讓明朝讀書人開始注重於讀書務實。
理學早過了巔峰,已日漸陳舊,反而成為束縛,心學不斷的援禪入儒,脫離了儒學入世的本意,而事功之學猶如新鮮的血液注入了大明這老邁的身軀,在林學之後就是顧憲成,顧允成兩兄弟提倡的『新理學』。
另外就是羅順欽,王廷相傳下的氣學,不過此學甚微,不能與前二者相較。
萬歷朝的主流學派,大體如此。
館選後,林延潮自知自己這一次會試風頭出盡,必須見好就收,不可再招搖出什么驚人之舉了。
想起申時行的話(種田暴兵),以及天子對變法的忌憚(招來打野),專心耕於翰林院這一畝三分地,教習庶吉士(猥瑣育),不再多過問朝政。
期間因房寰又上書攻訐海瑞沽名釣譽,南京光祿寺卿沈思孝上書,指責房寰因私怨侮辱直臣。
房寰能言善辯,上書將沈思孝罵退,然後與其兄顧憲成一樣會來事的顧允成與同為在京觀政的新進士彭遵古、諸壽賢一並上書攻訐房寰。
房寰以一敵三與顧允成進行罵戰,至於天子想起顧允成在殿試里亂講話的事,正愁著沒地方收拾他,這回好了,認為顧允成他們越級妄奏,直接將三人奪職。
顧允成『成功』被罷官,但因為如此,顧憲成與顧允成兩兄弟的名聲反而更高。
房寰自以為得意,但給事中張鼎思,陳燁又上書攻訐為海瑞辯護,天子最後將房寰降級。
此事林延潮從頭到尾都沒有出面,任由朝堂上罵的厲害,也沒有如當初那樣寫了一篇『十年樹木,百年樹人』的文章來回護海瑞。
五月時李植,江東之,羊可立上書指責申時行在壽宮擇地不當,現了石頭。
天子認為三人太沒事找事,這時候王錫爵上書指責李植三人,說三人自持倒馮大功,不可自得,又阿附於趙用賢這樣的攖鱗折檻之黨,除了建言外,毫無人品可言。
這幾人以中人之資,乘進言的機會,一朝位列大臣,不思報效國家,整日想著給人如何挑刺。
如申時行,許國,楊巍如此宰相,尚書,但凡與你的政見一言不合,就上書指責,這樣的人留在朝廷干什么?
王錫爵這份奏疏一上,林延潮看的是又高興又忌憚。高興是李植三人這下子玩完了,忌憚是王錫爵一言殺人,實在是厲害啊。
而王錫爵奏疏一上,猶如吹響了沖鋒號,不少官員紛紛彈劾李植三人。
次輔許國另行上疏指責趙用賢說,過去弄權的人是當今權貴,而今天卻成了下僚。昔日顛倒是非是在小人,而今卻在君子。
這些君子(趙用賢)意氣感激,偶成一二事,便自負不世之節,號召浮薄喜事(李植三人)之人,黨同伐異,罔上行私,其風不可長。
張鯨也在天子身邊編排趙用賢,李植他們的不是,在內閣,內官的同心協力下,最後天子下旨將李植三人貶官,李植貶至綏德任知州,李植稱疾不去。
一個月後,原輔張四維在家負氣病逝,禮部追謚文毅。
而趙用賢則是改至南京翰林院任官,到秦淮河畔激濁揚清。
至此言官勢力大敗,申時行,王錫爵,張鯨等大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