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六十五章 借刀殺人之計(2 / 2)

大明文魁 幸福來敲門 3238 字 2020-12-19

何況又是在禮部侍郎出缺的時候,林延潮正是這一次禮部侍郎的候補官員。

申時行倒很是大公無私,對沈鯉,宋纁道:案子還沒有斷,哪里可以說有十成把握,這林宗海雖是我學生,但仆以為若是真正質朴的官員,就不怕人查,不怕人質疑,此事還是聽孫廷尉如何說。

換了一般的大理寺卿聽了申時行這話,還真的不敢查下去。

但孫丕揚卻道:回稟元翁,宗伯,司農,此事雖還立案,但已是人贓並獲,一旦斷案很可能就是鐵案。

申時行知道孫丕揚不會賣自己這個面子,於是問道:那林學士賄進何職又是向何人賄進

賄進禮部侍郎,至於賄進之人乃是都知監僉書高淮

此乃一派胡言宋纁斥道,孫廷尉,此案不僅涉及林學士,還有陛下的近侍,你可不要謹慎

雖說宋纁是幫林延潮說話,但申時行露出狐疑之色,孫丕揚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沈鯉,宋纁二人來的時候到場,又是林延潮之事,莫非是他們聯手向自己發難。

申時行立於朝中幾十年,對於這樣的事極為敏感。

面對宋纁的質問,孫丕揚絲毫沒給宋纁面子,不饒地道:下官不敢隨意妄加揣測,下官只信眼前的證據,此事出於昨日,林學士堂兄林延壽,此人隨林學士來京讀書,後遷為京籍,考取本地生員,但卻於縣試屢試不第,遂在萬歷十二年時捐粟納監。

眾人聽到這里都是嘴角一翹,林延潮三元及第,科舉第一人,但他的兄長居然在縣試時屢試不第,這中間是不是出了什么問題

這一次為了替林學士謀求禮部侍郎之位,林延壽拿出紋銀一萬兩千兩賄賂高淮。昨日傍晚,此人秘密出城,到了半夜時帶著以及其家丁十人,以及驢車押解三箱白銀,到西直門外柳樹溝皇店。

這家皇店正好是都知監掌印太監高淮掌管,其兄在店里簽字畫押後,為埋伏的刑部捕快緝拿,所以可以稱作人贓並獲,到了今日刑部將人犯罪證都移交大理寺,下官看卷可以稱得上鐵證如山,再初審林延壽,未經用刑,但其已供認不諱,並言都是他一人的主意,其兄其實並不知曉。

孫丕揚稟告時,申時行喝了一口茶。待孫丕揚說完後,申時行拍案道:那還來稟告什么既是證據確鑿,立即立案審問,別說他是當今學士,就算是當朝一品,也要一查到底若是有罪,仆親自向陛下請朝廷律法

申時行看向沈鯉,宋纁問道:兩位以為仆如此處置,可是公允

沈鯉,宋纁對視一眼。沈鯉立即起身道:元翁,此事沈某事先一點也不知曉。

宋纁也是道:元翁,此事我們與孫廷尉並無通氣。

申時行看向沈鯉,宋纁,二人之言似並無出於作偽。會不會是有人挑撥,這時候自己可不能妄下判斷,給人可乘之機。

沈鯉道:元翁,依沈某之見,右禮侍出缺,林學士無疑是堪任官之選,偏偏在此檔口出事,其中內情實不能令人不疑啊。

宋纁道:是不是,讓大理寺將此案延後數日。

延後孫丕揚出聲道,若是此案查實,林學士任禮部侍郎後再將他罷官,九卿還要重新會推一次,到時怕是元翁與幾步部堂都要背上識人不明的名聲。

開國之時,官員犯案,太祖問薦舉之官員連坐之罪,此為祖宗之法

孫丕揚的話令申時行臉色很難看,依孫丕揚這么說,林延潮是他申時行一手薦舉上來,自己是不是也要與他連坐同罪啊此人實在是太令他下不了台了。

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林延潮必然落選,現在申時行手中只剩下徐顯卿一張牌,這時候朝中清流黨推黃鳳翔,張鯨推蔣遵箴,明日會推變數實在太多。

只怪林延潮這時實在是太不爭氣了,這一次不說禮部侍郎,連南禮侍也是沒機會,甚至還有丟官的可能。

申時行正色道:孫廷尉所言極是,此案你回去立即再審,明日會推前報於本輔。

孫丕揚稱是後,當下告退。

申時行看向沈鯉,宋纁道:黃祭酒是否列入堪任官,吏部明日會給二位一個答案。

沈鯉,宋纁二人並非來將申時行的軍,但此刻越解釋越亂,只能告退。

而此刻,張鯨正在宮中隨侍天子。

天子足疾已是痊愈,但卻是胖了許多,眼下行走之間,甚至都要一名宦官托著他的肚子。

今日張鯨又給天子獻上美女以及無數珍寶。

天子見了張鯨的禮物後,果真龍顏大悅,然後對他笑著道:好了,你的忠心朕是知道的,外朝的事你多盯著,不必事事都來稟朕。朕還要處理朝政,沒那么多閑功夫。

張鯨笑著道:奴才喜歡侍奉陛下,若不能日日見到天顏,那奴才寧可不干這東廠的差事,懇請陛下委了他人吧,讓奴才回去侍從陛下。

天子笑罵道:朕才懶得日日見你這狗奴才,滾到一邊去。

是,是,陛下看著奴才礙眼,奴才這就滾,這就滾。

說完張鯨在地上做了幾個翻滾的動作,此舉令天子與他身旁幾名美姬都發出大笑之聲。

張鯨如此滾出了天子的寢殿,他也是上了年紀的人,如此滾了幾下,自然不如年輕時那么利索,不免喘不上來,只能坐在一旁歇息。

身為天子近侍,都知監太監高淮見了,立即命火者搬來凳子茶水讓張鯨歇息。

當初張鯨把柄被林延潮拿到手中,令他懷疑了好一陣。

此事他與劉守有辦得天衣無縫,怎么會讓林延潮一名外官知道了宮闈里面的事,所以事情一定是出在天子身邊的人身上。

於是張鯨就暗中派人詳查此事,他身為東廠督公,依靠手中情報網絡,逐漸就將目光盯在了高淮身上。

高淮拜了張宏作干爹,這才免於被當作馮保余黨追究,但是中間是托誰穿針引線呢

還有張宏等於是被張鯨間接害死的,此事之後高淮卻依然對自己恭恭敬敬的,這令張鯨不免懷疑。

最後諸多證據就指向了高淮的身上。所以張鯨就抓住這一次機會將高淮與林延潮二人一網打盡。

當然他知道自己也有罪證被林延潮抓在手中,但此事若公開影響太大,申時行必然不許林延潮擅作主張,以破壞他與自己現在的和睦關系。

自己與林延潮之間,申時行必然還是懂得取舍的。

看見高淮主動向他獻殷勤,張鯨笑了笑道:這怎么敢當。

高淮笑著道:區區小事,督公如此就太見外了。

張鯨點點頭,心底卻道,看你還能笑幾日。

張鯨歇息了一會,就離開此處,然後坐著轎子到了東廠衙門。

東廠衙門之內,張紳以及他的心腹太監蕭玉正在候著那邊。

蕭玉笑著道:干爹,此事妥了,今日孫丕揚進宮面見申相國時,沈鯉與宋纁正好也在。二人好像是來向申時行保舉黃鳳翔的。

張鯨笑著道:辦得好,如此申時行必會懷疑,是沈鯉,宋纁與孫丕揚,這些清流黨人聯合在一起向他發難。那么這一次林延潮行賄之事,申時行也必然以為是清流黨人在背後干的。

張紳笑著道:這還不是多虧了干爹的謀劃,這一出借刀殺人之計,簡直是鬼谷子復生,也要在干爹面前甘拜下風啊

張鯨擺了擺手道:這有什么難,只是申時行此人如此精明,他不可能沒有懷疑。

申時行再精明,也不會想到,我們安排的如此之好,派人冒充孫丕揚的轎夫,算准他入宮的時間,將他安排至沈鯉,宋纁正好面見申時行之時。

好,好。張鯨忍不住大笑。

當下張鯨道:不過扳倒林延潮一個還不夠,若不對付徐顯卿,禮部侍郎還是要落在申時行的手上。

干爹放心,我們已是收羅好徐顯卿的罪證,將之提供給雲南道御史麻權,他與徐顯卿早就有隙,這一次拿好罪證已是在起草彈劾奏章了。而待徐顯卿被彈劾時,申時行必會懷疑是沈鯉,宋纁在暗中所為,必然反擊,如此

張紳笑著道:如此就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了。

張鯨點點頭道:說得好,申時行與沈鯉相斗,必然轉而倚重於咱家,如此就算申時行察覺,也不敢將咱家怎么樣。

說完張鯨覺得十拿九穩,然後又看向張紳道:林延壽那邊怎么樣

張紳笑著道:已經是鐵案了。

他沒有把你供出來嗎

供出來也是不怕,他沒有真憑實據,孫丕揚如何肯信再說柳樹溝的皇店明明就是高淮掌管的,林延壽若有點腦子,也該事先打聽清楚才是。

張鯨點點頭道:話是這么說,但是你們還是不得不小心,這幾日你就在呆著東廠衙門哪里都不要去了。

張紳一愣道:干爹

張鯨皺眉道:沒出息,還舍不得你那幾個粉頭嗎若是壞了咱家的事,我直接讓你入宮當太監好了。

張紳聞言不由雙腿一緊,渾身一哆嗦立即道:是,干爹兒子這幾日哪里也不去。

張鯨點點頭道:孫丕揚再剛正,但借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來東廠衙門抓人。而此人又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我們正要利用他來扳倒林延潮,這案子到了他手中,必是通了天,辦成鐵案,如此咱家就可以除掉林延潮和高淮二人,除掉心腹大患,還讓申時行與沈鯉因此翻臉。

干爹高明,就算鬼谷子,姜太公,張良,諸葛亮,劉伯溫復生也不及干爹萬一啊二人連連拍上馬屁。

張鯨則聞言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