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兩百四十六章 我的承諾(2 / 2)

大明文魁 幸福來敲門 2773 字 2020-12-19

林延潮聽陳濟川口中的不屑之意,笑道:「告訴他們來府上一趟,就說他們托我辦的事有眉目了。」

頓了頓林延潮又對陳濟川道:「另外派人入宮立即告訴陳矩一聲,就說之前我拜托他的事,明日就可以辦了。」

此刻京城天香樓里。

梅家二公子梅侃正與幾人推牌九,對面一人乃司禮監秉筆太監田義的干兒子田忠,另一人則是司禮監掌印太監張誠的侄兒,還有一人也是秉筆太監陳矩身邊的心腹。

至於梅大公子梅堂則坐在一旁,身邊兩名美貌女子在給他捶背揉肩。

這幾個月來,梅家兩位公子在牌桌上輸了好幾萬兩銀子,不過梅家公子二人卻如同沒事人般。

今日這幾人繼續打牌九,左右擺好了時鮮的瓜果,上好的香茗,還有十幾名美貌侍女在旁侍奉。

天義的干兒子田忠笑了笑道:「聽說太祖爺時那沈萬三就是從劉家港將蘇浙之貨販至朝鮮,倭國,於是成了天下屈一指的富翁,甚至因此驚動了太祖爺。」

「你梅家若是要辦這生意,風險可是不小啊!」

張誠侄兒則是道:「瞧你這么說的,當年馬三保也是從劉家港出海下得西洋,至今仍是佳話,你怎么不提這個。」

幾人談及這個,梅侃都是笑而不語。這時陳矩的心腹將牌九一退道:「今日手氣不好不玩了。」

見此梅堂走上前去道:「公公別急啊,坐下來再說。」

「手上沒現銀。」

「這有何妨,我先墊了,打牌最重是雅興,錢財身外之物,無需計較。」

張誠侄兒與田忠都在贏錢,還在興頭上當即道:「不錯,不錯,梅兄牌品是沒得說,又是如此豪爽,咱們也不能辜負了人家好意啊。」

當即陳矩的心腹又重新坐下,而梅堂命人拿了一小箱的碎銀子放在對方身旁。

有了錢也就有了底氣,如此之下陳矩心腹也贏了幾把,眾人又打開話匣子聊了起來。

梅家兄弟二人善於打交道,能雅能俗,服侍得眾人甚好。

送走眾人後,梅家兄弟得知林延潮有事找他們相商後,當即前往林府。

二人坐上馬車後,梅侃對其兄道:「大兄,這幾個月我們到京以來,林三元什么事也不讓咱們干,整日讓我們與這些公公打交道,這海漕的事他究竟有沒有放在心上?」

梅堂道:「此事你不要多問,聽大宗伯的好了,爹說過了,此人深不可測,將來我梅家的富貴勢必著落在他身上了。再說了,你沒聽見他的話,你甘心一輩子做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商賈而已嗎?」

梅侃道:「當然不甘心,只是以往你總交代我如何財不露白,如何謹慎行事,但這一次真正擺到面上來,我心底仍是有幾分毛。」

梅堂道:「我何嘗不是如此,但是錢財到了我們這地步,已不是財不露白可以遮得住了。要么從現在起你我兄弟把這家敗光,要么就是如大宗伯所言,以商利國利民。」

二人抵達林府後,林延潮正在書房處理公文,兩位兄弟一進門,他即開門見山地問道:「以你們梅家現在的海船,可以啟動多少石漕糧?」

二人對視一眼,然後梅堂默算了一番道:「回稟林公,差不多三十萬石。」

林延潮伸手一按道:「太少了,最少要五十萬!」

梅堂梅侃二人都是吃了一驚。

「海漕的事,朝廷准了?」

「有些眉目。你們算一下若是明年讓你們運五十萬石漕糧進京,你們從哪里買糧,能賺多少?」

梅堂當即道:「若是五十萬石漕糧,我們可以先去湖廣買糧。」

「為何去湖廣?」

「因為湖廣乃產糧大省,向來有湖廣熟天下足之言,湖廣米價只有八錢,而蘇杭卻要一兩二錢。並且在漕八省之中,偏偏湖廣漕額又定得最少,如南直有一百七八十萬,浙江八十五石,而湖廣只有二十六萬石。我們可以去湖廣買糧用河船運抵淮安,再從淮安,太倉改海船出海!」

「漕船抵京後,我們回空可多載豆,將之運回江南,如此一來一去其利勝過河漕十倍。」

梅侃問道:「大宗伯問了我們這么多,我們兄弟還不知生了什么事?還請大宗伯賜教。」

林延潮道:「這一次會通河鬧漕,漕船回空逾期,如此明年河漕勢必受艱難。內閣想到明年用海漕來彌補河漕漕額之不足。方才我等合計了一下這缺口大概在五十萬石至一百萬石之間。」

梅堂,梅侃二人同時問道:「只是一年嗎?」

林延潮笑了笑道:「怎么嫌少?」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梅堂當即道:「若只是一年,如同將我們梅家的底牌都攤開了,這一點好處劃不來。」

林延潮道:「那本部堂明白了,對了,還記得我之前與你們說要引薦你們見皇上的事嗎?」

「什么時候?」

「明日如何?」

「這么快?」

林延潮笑道:「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你們梅家若要成為皇商,與朝廷長久的做生意,那么天子的信任必不可少。而眼下出了鬧漕之事,皇上對河漕上下正是厭惡之時,若是你們能打動陛下,提議實行海漕,如此以後你們梅家就是咱大明的皇商了。」

聽到皇商二字,梅家兄弟二人當然心情不能平靜。

「從上到下都打點得差不多了,司禮監那邊,內閣那邊,還有漕運那邊,對了,付漕台剛剛請辭,漕運那邊沒有有力官員能替他們說話。唯一就是你們二人能不能打動聖上。」林延潮言道。

梅堂道:「回稟大宗伯,說實話皇商對於我們梅家而言極為動心,但是我們擔心萬一海漕之事一起,若河漕方面會大力反對,如此我們梅家不是成了眾矢之的嗎?」

林延潮笑道:「你們放心,現在河漕是自身難保。」

「當然在這里我可以與你們承諾一句,如果今日海漕之事辦不了,那么以後河漕也不要想辦得好!」

聽林延潮如此說,梅家兄弟二人對視一眼。

梅堂道:「有大宗伯這一句話,我們梅家以往就請大宗伯照拂了。」

梅侃亦道:「以後我們梅家必以大宗伯馬是瞻。」

林延潮聞言點點頭道:「你們兄弟有此心,也是很好,本部堂已是告訴陳矩,明日他會安排你們入宮面聖,到時候分寸你們自己把握,成敗就在此一時了。」

聽林延潮之言,梅堂梅侃二人一並稱是。

這兄弟二人離開後,林延潮將海漕的事放在一旁。

還有一件迫在眉睫的事等著他去辦,那就是如何挽留付知遠。

當然林延潮知道憑自己的面子,要留住去意已決的付知遠還不夠。而當今天下能挽留付知遠的人只有一個。

想到這里,林延潮當即來到了書案前,奮筆疾書寫了一封奏章。

這份奏章是林延潮以他禮部尚書身份向天子進言,懇請天子為天下百姓留住付知遠。

自己與付知遠處事手法不同,但大家的目標卻是一致。他也總該為朝廷做一些什么,就算因此得罪了一些反對付知遠的河漕官員也無所謂。

自己總該做一些什么,不能事事趨利避害。

想到這里,林延潮當夜寫了一份三千字的奏疏,次日投書通政司。

頓時不僅僅是天子,滿朝官員也知道了林延潮上疏挽留付知遠之事。</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