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兩百九十五章 焚詔(2 / 2)

大明文魁 幸福來敲門 2786 字 2020-12-19

「吾去!」

「願同往!」

「同去!」

眾官員們紛紛言之,當即所有禮部的官員一並前往找王錫爵質問。

而就在此刻,文淵閣里的王錫爵有些心神不寧。

茶盅數次在他手里舉起又是放下。王錫爵沉思著這一次三王並封之策。

他明白此策很可能會引起下面官員的激烈反應,如果禮部尚書站在自己一邊,他倒可以緩一緩,但若是不能,那么這就直指向自己了。

因為最重要一點就是程序不對。

比如三王並封真正的流程,應是由下面官員奏請,內閣替天子批示寫上禮部知道幾個字讓禮部部議,然後禮部寫出議覆本上奏,內閣再對議覆本票擬,然後天子批紅,最後六科抄。

而此事最大的問題,就是繞過禮部,出自於中旨。

雖說王錫爵與天子之前有默契在先,但是天子沒有提及皇長子認皇後之事,這封詔書王錫爵於情於理,於公於私都是可以封駁的。

之前王家屏,許國因不能揣摩聖意而離朝的下場,他是看在眼底了。他剛回朝,又才任輔,不能將天子弄得下不了台。故而王錫爵沒有封還聖旨,而是依旨寫敕。

當然若是讓自己緩個數日,讓羅萬化替代林延潮為禮部尚書,那么此事就很有把握了。但是林延潮要走未走,天子又還是太心急了,急切要以三王並封之事堵住言官之口。

想到這里,王錫爵不由長嘆一聲。

天子因許國,王家屏不支持,故而想讓王錫爵來擔任輔,而王錫爵又擔心林延潮不支持,所以打算改讓羅萬化來擔任禮部尚書,但是到了最後他王錫爵卻夾在了中間。

而這時卻見王五急匆匆地來到閣內,王錫爵一見對方即問:「為何慌張成這個樣子!」

王五喘著氣道:「老爺,林三元他……他把詔書給燒了!」

「什么?」

王錫爵此刻驚怒交加,失去了宰相氣度。林延潮竟然敢焚燒詔書!李沆引燭焚詔的事他當然知道,但問題是他林延潮是宰相還是自己是宰相,自己不封還的詔書,而卻給林延潮焚詔了,這不是直接打自己的臉嗎?

「猖狂至極!」王錫爵拂袖之後怒哼一聲。

王錫爵此刻怒不可遏,而又有閣吏來報道:「元輔,大事不好了。六科科臣一並朝文淵閣來了說是要面見老爺,咱們的人是攔也攔不住!」

先是林延潮焚詔,又是六科科臣逼……逼閣,真是一浪未平一浪又起。

王錫爵知道三王並封之事已經引起了百官的眾怒,此刻他如何能面對百官的怒火。

盡管王錫爵也是一肚子的氣,但是他又能怎么辦呢?

王五道:「老爺,眼下咱們不可吃眼前虧,此事必須要從長計議。」

眾閣吏道:「是啊,元輔趕緊避一避吧!」

啪!

但見王錫爵拍案而起道:「老夫又為何要避?老夫以身許國,何錯之有!老夫就是要看看這幫言臣拿老夫如何,大不了要殺要剮而已!」

眾人一並道:「元輔所言極是,但是眼下一時也拿不出章程來。」

王五道:「老爺,李由已是進宮面聖,林三元敢焚燒聖旨,必動天怒。」

閣吏也道:「是啊,皇上知道如此必會對三王並封之策補一道旨意,咱們是君子不吃眼前虧,與那幫鳥言官有什么好吵的?」

王錫爵也是起了性子,但左右齊聲來勸。

最後王錫爵不得已坐上小轎,趁著言官還未全面包圍前離開了文淵閣。

盡管如此,王錫爵坐在小轎上,仍遠遠聽得會極門那邊吵雜之聲傳來。

「想到當年宋朝一名翰林都敢封還詞頭,而今……王錫爵身為輔怎么就不敢了?」

「堂堂宰相竟一味揣摩上意,他王錫爵不是連死都不怕嗎?封還聖旨又如何了?」

「當年張江陵奪情時,敢去府上質問的王太倉到哪里去了?」

王錫爵聽了幾句,臉上是又青又紅。

當年張居正奪情,自己率著一幫翰林沖到張居正府上質問,逼著張居正幾乎橫刀自盡。王錫爵因為此事而名滿天下。但是時過境遷,自己坐到了張居正的位子,竟被言官們倒著逼閣。

這一幕何其相似。

王錫爵初時氣惱,這時候已是怒氣全消,手撫長須自嘲般地苦笑道:「這都是報應不爽啊!」

王錫爵坐著小轎方回到府中,陳繼儒及門生大理寺少卿李三才早已候在府上了。

「今日聽聞聖上以中旨下三王並封之策,老爺答允了嗎?」陳繼儒問道。

「答允了。」王錫爵點了點頭,言語間有幾分落寂蕭瑟。

李三才聞言沉默,陳繼儒則嘆道:「東翁,外面官員已是鬧開了。」

王錫爵點了點頭道:「老夫知道。」

這時候王五又是進門道:「老爺,禮部左侍郎韓世能,右侍郎趙用賢以下的官員此刻都聚在府前,請求詣謁老爺!」

此刻遠遠的可以聽到捶門之聲!

這簡直是要拆屋子了。

王錫爵定了定神,當年自己逼到張居正面前時,張居正拿刀放到自己手上,並大呼『公殺我』,『公殺我』!

當時王錫爵是棄刀而去。而今日他王錫爵也要如此拿一把刀交給外面這些官員們?

王錫爵不怕死,但是卻不願意如此丟顏面,所以閉門不見也算是好的。

「前面言官在文淵閣堵,後面部臣又到老夫私寓來堵,反正虱子多了也不咬人,」王錫爵冷笑一聲道,「只是老夫不明白,既是禮部部臣都到了,怎么他林延潮怎么不來?他們要見老夫可以,讓他林延潮親自來一趟!」

說完這一句話,王錫爵挺直身子坐在高背椅子上,雙手扶膝索性閉起眼睛來。

李三才,陳繼儒,王五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李三才還不知林延潮引燭焚詔之事,但是他幾時見過自己的恩師,被人逼到如此的窘境之下。當年的王錫爵可是高拱,張居正都無可奈何的人啊。

但是甫一回朝出任輔,竟是在撤換禮部尚書的事上吃了如此大虧,那個林延潮果真惹不得?當初番薯之事要分功給自己,不久分了嗎?為何今日卻不行了?

李三才面色凝重地坐在了王錫爵的一旁,他要替老師分憂,替老師出力,但是卻不知從何處分憂,又從何處出力。他現在雖拜大理寺少卿,但在京官卻算不得顯赫。

「聖旨燒去了要怎么辦?」

陳繼儒道:「現在要化解此事,要么下廷議,要么就是皇上重下一道旨意了。」

「道甫之見呢?」王錫爵睜開眼睛向李三才。

李三才道:「恩師,學生敢問一句三王並封之事,內閣同官可知道?」

王錫爵搖了搖頭道:「此事出自於老夫與皇上密議,之後密揭來往,除了6平湖略知一二外,同官一概不知。」

這是王錫爵失策之處,林延潮反對之後,因為自己沒有與趙志皋,張位事先商量,他們二人也不會支持。

此刻但見李三才卻道:「恩師,學生以為此事可以推在6平湖身上!」</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