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仁:老二啊,你看這位張盟主,和馥丫頭有戲么?
夏侯禮看了夏侯宗一眼:都說了讓老三別出來、別出來,等到生米煮成熟飯再說,他非不聽,這下好了吧?
夏侯信微微點頭:就是,早就說了,這位張盟主風頭雖盛,但人還三十出頭的青年才俊,再瞧瞧三哥那樣兒,像是能給他當爹的樣兒嗎?擱我還差不多……
夏侯武微微嘆氣:難得馥丫頭領鍾意的男子進門,卻被我們這些老家伙給攪和了,回頭,老三家的,又要鬧得不得安生了……
夏侯宗注意到兄弟們的眼神兒,沒好氣兒的撇了撇嘴:我不來?這情況,我能不來嗎?我要不來,人還以為馥兒雙親都不在了呢!
老哥幾個心底下齊齊嘆了一口氣。
……
作揖做完了。
張楚終於直起腰桿來,心下抹了一把汗。
他就怕這種這種陣仗。
哪知夏侯仁見狀,立馬笑吟吟的一拄拐杖,說道:「家里的丫頭片子們,耳聞你大名已久,今日聽聞你登門,在門外侯你多時了。」
他的話音,就像是一個信號。
下一秒,站在她們身後的大姑娘們,就抱著酒碗、酒壇一擁而上,瞬間就將張楚給淹沒了。
嗯,說出來或許很不敬,但這場面,真的像極了青樓的老鴇子,揮舞著手絹,拉長了嗓音喊的那一聲:「姑娘們,接客啦……」
「姐夫,初次見面,感情深,一口悶,感情淺……」
「姑父,我娘吩咐了,今兒你不喝完這壇酒,休想進我們家的大門兒……」
大姑娘們活蹦亂跳的、嘻嘻哈哈的,將一只只酒碗,一個個酒壇,塞到張楚的面前。
被大姑娘們擠到後邊的老哥幾個,聽到她們嘻嘻哈哈的叫喊聲,欲言又止,止欲又言:丫頭們,適可而止啊,真想讓你們姐姐、姑姑,當一輩子老閨女啊……
三個女人,一台戲。
百十來號女人,多少台戲?
身處百十來號大姑娘包圍之中的張楚,竟然一下子就出了一身大汗。
這陣勢……
比殺穿十萬軍,還難啊!
「停一下!」
「姐姐妹妹們,停一下!」
張楚手足無措的慌忙喊道。
大姑娘們終於閉上嘴,停下來了。
張楚就像是溺水的人尋找救生圈那樣,環視了好幾圈,終於在人群外找到了夏侯馥的身影。
她一直望著張楚。
依然擰著眉頭……
張楚定定的看著他。
幾秒後,就像是下了什么決心一樣,爽朗的大笑道:「就算是接親堵門兒,也得一個個來吧?」
靜止的畫面,一下子就又活了過來。
大姑娘們再次一擁而上。
「姐夫,先喝我的,先喝我的,我可是三姐一手帶大的!」
「姑父姑父,先喝我的,我可是我姑的親侄女,你不喝,我讓我爹出來揍你!」
張楚:「噸噸噸……我喝我喝……噸噸噸……一個一個……噸噸噸……來啊!」
人群外。
夏侯馥終於松開了眉頭。
恬靜的面容上,終於有了幾分笑意。
人群後。
老哥幾個對視了一眼。
心頭的大石終於落地了。
這事兒,妥了……
夏侯家以武道立家,卻是以詩書傳家。
是以,他們和其他滿心都是算計的武道世家並不一樣。
若是其他武道世家,族中好不容易培養出一個飛天宗師,只怕巴不得將其一輩子留在族中,當牛做馬做到死為止,哪那還肯將其嫁出去?
不過有失,自然有得。
似夏侯家這般重視仁義禮智信多過於利益的家族,或許整體的實力,比不過那些依靠利益粘合在一起的武道世家。
但內里的向心力,往往那些依靠利益粘合在一起的家族更強。
傳承,也總會比那些依靠利益粘合在一起的武道世家更為久遠。
當然。
夏侯家願意促成此事,這其中有沒有因為這個人是張楚的因素。
就只他們自己才知道。
……
一場酒席直到月上中天。
滿身酒氣的張楚才在侍女的引領下,進入夏侯家為他安排的卧房。
整場酒席。
張楚都沒見著夏侯馥的影子。
他是在夏侯馥他爹夏侯宗的帶領下,挨個挨個認識夏侯家各房的長輩,以及各房平輩的頭面人物。
親近的長輩,得恭恭敬敬的說幾句吉利話。
親近的平輩,得親近的說幾句拉近距離的話。
隔得遠的平輩,也得拿捏好態度,溫和的說上幾句場面話。
交際是一門藝術。
在夏侯家這種傳承了好幾朝,樹大根深的世家內交際,更是一門精確到毫厘的藝術。
態度不能含糊。
言語不能曖昧。
親就是親。
疏就是疏。
不能出任何差錯。
張楚從微末中崛起,一步一步走到如今,吃過的大場面酒席,不知凡幾。
但這一場,絕對是他吃過的酒席中,最累的一場。
沒有之一。
可沒辦法。
他若只是以晚輩的身份,登門拜訪。
自不必如此麻煩。
以他的實力、身份、地位,夏侯家能與他平等對話的,加起來都不會超過十位。
地位高到一定程度,連表示親近,都是得看資格的……
但他若是以夏侯馥未婚夫的身份登門。
那么這些交際,就是必須的!
事實上,夏侯宗領著他團團轉的時候,雖然話沒說完,但語氣之中,已經儼然拿他當女婿對待了。
連稱呼,都從張盟主,一路滑落,變成「楚兒」……
張楚嘴里應付著一個個不知道是叫夏侯啥的長輩,舅子。
其實心里全程都是懵逼的……
咦?
我不是本著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的心態,登門來感謝夏侯家支援八百家族的情義的么?
怎么變成夏侯家的女婿了?
我是誰?
我在哪兒?
我在干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