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言和(二)(1 / 2)

「你竟要本公子向那姬潤小兒低頭,輕言求和之事?!」

在怒氣攻心的情況下,暘城君熊拓也顧不得眼前這個黃砷的身份,瞪著眼睛氣憤填膺地質問道。

好在黃砷此人修養不俗,盡管被暘城君熊拓瞪視著,卻無半點惱怒之意,笑呵呵地從後者身旁走過,在殿內的一張褥墊上跪坐下來,若無其事地自顧自整了整衣冠。

『……』

正所謂一個巴掌拍不響,黃砷毫無接茬的意思,因此熊拓盡管心中惱怒,卻也不好發作,畢竟禮儀在大貴族之間尤其講究,熊拓可不想自己無禮的舉動被這位黃砷傳到他父王熊胥那邊去。

因此,熊拓長長吐出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才走到黃砷面前坐下,吩咐府里的家奴奉上茶水。

片刻過後,家奴奉上茶水,跪坐在褥墊上的熊拓跪直了身體,拿過精致的瓷茶壺,替黃砷以及自己都倒了一杯。

畢竟他是當地的主人,應當盡地主之誼。

期間,黃砷正襟危坐,恭恭敬敬地雙手接過熊拓遞上的茶水,輕品了一口,旋即將茶杯放下,他這才感慨地說道:「拓公子雖盛氣依舊,不過比起十年前,確實要好得多了。……看來這些年,拓公子並未懈怠於修身養性。」

楚國的大貴族,好看《抱朴子》,尤其對於書中的「養氣」篇格外熱衷。

因為越是地位尊貴的大貴族,他們就愈發希望與他們口中的「平民」有所區別,而這個區別,並不單單只局限於物質條件,他們也提倡精神層次的提高。

這個精神層次的提高,本意指的可不是提高個人的素養,而是修習一種類似「貴族氣質」的不知所雲的東西,比如說話時的語調要慢而沉穩等等,說白了用兩個字就可以概括,裝逼。

但是後來。隨著越來越多的楚國貴族修習這種「貴族氣質」的不知所雲的東西,還別說,楚人們還真朝著道家修身養性的層次研究了,使得「養氣」、「修性」陸續成為楚國大貴族們提高自身素養的十分看重的修行。

這跟當初趙弘潤在宗府里的小黑屋被迫靜坐養性一個道理。

不可否認。但凡公開場合的楚國大貴族們,往往都是衣冠楚楚、談吐優雅之人,比如熊拓面前的這位黃砷,被熊拓瞪著眼睛無禮地質問猶不驚不怒,心性可謂是堅定。

「十年前?」熊拓聽了黃砷的話不由地愣了愣。因為要說十年前值得他大發雷霆的大事,也就只有他被魏王姬偲所坑,明明兩家說好平分宋國,結果他熊拓損兵折將、耗資巨大卻啥也沒撈到的那件事了。

當時,熊拓恨地向王都壽郢懇請,懇請楚國本土派兵攻打魏國作為報復,可那時他的父親楚王熊胥仍打算拉攏魏國,因此並沒有答應,於是,憤懣不平的熊拓遂再次自行組建軍隊。從而開始對長達十年對魏國汾陘塞的攻打。

記得那時候,楚王熊胥曾派身邊是士大夫前來暘城,希望他兒子停止這種愚蠢的舉動,可沒想到,當時年輕氣盛的熊拓,愣是叫人將那位士大夫給丟出了府去。

「當時來的,可不是你吧?」熊拓打量了黃砷幾眼,詫異地嘀咕道。

黃砷微微一笑,說道:「是家叔。……當時在下還只是一介散職隨從罷了。」

熊拓聞言皺了皺眉,事實上他當時也很後悔。畢竟黃氏出自季連氏,論血統尊貴並不遜熊氏,稱得上是他們熊氏一族的堅實盟友,不像屈氏那種跟他們爭搶地位的大貴族。因此,他當時的無禮舉動,好比是將黃氏的支持,生生白送給他的其他幾個兄弟。

可無奈的是,當時的熊拓他就是那么個火爆的脾氣。

「回頭,某置備一份厚禮。請黃砷大人代為送至令叔黃丞大人。」

黃砷聞言笑道:「都十年了,家叔也早已看開了……話說回來,若無當年那樁事的話,家叔本來是很看好拓公子的。」

「是么。」熊拓無奈地嘆了口氣,其實他也很清楚,這些年來脾氣暴躁的他,究竟得罪了多少本來跟他無仇無怨的貴族。

「好了,這件事放一放,先來說說黃某此行的來意吧。」

「向那姬潤小兒求和?」可能是被黃砷那平心靜氣的修養所感染,熊拓此時再提起此事時,心中已不再那般憤怒,但是話中仍不免參雜幾分嘲諷與自嘲。

「是與魏國言和。」黃砷嚴肅地更正道:「盡管拓公子小敗,然無損於我大楚,諒那姬潤也不敢用這件事來嘲諷公子,公子可以放心。……事實上,恐怕那姬潤此刻也巴不得盡早與我大楚言和。」

熊拓聞言沉默不語,在深思了良久後問道:「這是父王的意思么?為何父王要與魏國言和?」

「因為齊國介入了。」黃砷極為嚴肅的一句話,說得熊拓面色一愣。

「齊國?齊王僖?」熊拓有些吃驚地問道,齊王呂僖作為他熊拓的父王熊胥畢生的宿敵,熊拓不可能不了解此人。

「不錯。」黃砷點點頭說道:「據藏匿在齊國的細作來報,齊王僖下令邳縣修城,您知道的,邳縣就在溧陽君盛公子的西側,往南距離不遠便是我大楚的符離塞,齊王僖在邳縣修城,其用意,不言而喻。」

熊拓可不是無謀之輩,聞言當時就不說話了,因為他也明白,如果這場仗齊國介入了,那戰況對他們楚國可不是什么有利的事。

畢竟,齊、楚兩國有長達百余年的宿仇,都恨不得攻滅對方,相比較這段仇恨,魏王姬偲與暘城君熊拓的仇恨就顯得微不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