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召見(1 / 2)

「踏踏——踏踏——」

在宗府的地下監牢內,幾個人影走向走廊的盡頭。

這里雖然說是地下監牢,但不同於大理寺或刑部的監牢那般骯臟,也沒有絲毫的腐臭,除了那些鐵柵欄外不太應景以外,這里更像是世族大戶人家的雅間。

就比如走廊盡頭內那間關押著南梁王趙元佐的監牢,書櫃、案幾、香爐、燭台、茶器以及筆墨紙硯,一應俱全,甚至於就連南梁王趙元佐所坐位置,也鋪著一塊羊皮的毯子。

這里,是宗府專門關押姬姓趙氏王族子弟的監牢。

『……』

聽到了腳步聲,坐在監牢內看書的南梁王趙元佐微微側目,心中暗自猜測:是元儼么?

元儼,即是宗府宗正趙元儼,也就是他的二兄長。

記得幾日前,當南梁王趙元佐下令鎮反軍投降之後沒過多久,他便被宗府的羽林郎關押到了這里。

事後的當日,宗府宗正趙元儼就曾來探望過他,與他對坐著喝了一會酒。

兄弟二人誰都沒有多說什么,但南梁王趙元佐卻能明白趙元儼這位二王兄此舉的意思:後者是提前為他送行。

平心而論,南梁王趙元佐從未指望過趙元儼會想辦法救他,因為他知道,這位兄長是一個很正統、很固執、很迂腐的人,是不會破壞規矩、出面搭救他這個涉及叛亂的逆臣的,頂多就是在監押期間給予他一些生活上的照顧,直到他接受那位當今陛下的裁決。

南梁王趙元佐正胡思亂想著,那幾個人影已走到了監牢外,停下腳步轉身看著他。

『唔?』

看了一眼監牢外的那幾人,南梁王趙元佐心中閃過幾絲意外。

他原以為會是那位在甘露殿裝病的當今陛下派人來召見他、或問罪於他,但意外的是,他並沒有在監牢外那些人當中,看到魏王趙元偲的心腹大太監童憲,只是看到了一名目測二十歲左右的小太監。

『……趙弘旻親自領著前來,說明這小太監身份不一般。』

南梁王趙元佐看了一眼站在監牢外的侄子,即趙元儼的長子趙弘旻。

而此時在監牢外,趙弘旻朝著南梁王趙元佐拱了拱手,介紹道:「三叔,這位是高公公。」說罷,他轉身對那名小太監說道:「高公公,請。」

只見在南梁王趙元佐納悶的目光中,那名小太監走上前一步,用略尖的嗓音正色說道:「南梁王,太子殿下召見你。」

『太子?』

南梁王趙元佐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驚異。

別看他在幾天前就被宗府關押到了這里,但他也在關注朝中的局勢,自然也知道「肅王趙潤冊立為太子」的消息,畢竟這有什么不是緊要的消息,看守監牢的宗衛羽林郎不至於會隱瞞他。

也正因為這樣,他此刻非常驚訝,太子趙潤出乎什么目的想召見他。

見南梁王趙元佐遲遲沒有行動,那名小太監,也就是高力,帶著幾分惱意斥道:「南梁王,你要違抗太子殿下的命令么?!」

「……並無此意。」

南梁王趙元佐平靜地說了一句,隨即放下手中的書卷,緩緩站了起來。

見此,小太監高力面色稍霽,改善神色對趙弘旻道:「世子?」

趙弘旻會意,指了指監牢的鐵柵欄,說道:「打開。」

話音剛落,他身後便走出一名宗衛羽林郎,用鑰匙打開了牢門。

見此,南梁王趙元佐徐徐邁步走了出來,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那名叫做高力的小太監。

在十名宗衛羽林郎的看押下,南梁王趙元佐跟著小太監高力走出了宗府,乘上了前往皇宮的馬車。

坐在略有顛簸的馬車上,南梁王趙元佐心中依舊想不通,想不通太子趙潤在這種時候召見他的目的。

大概有半個時辰左右,南梁王趙元佐被帶到了宮內的文昭閣,即趙弘潤曾經的寢閣。

臨近文昭閣的殿門時,他便看到呂牧、周朴、穆青等幾名趙弘潤的宗衛,正站在殿門口神色冷淡地看著他,眼眸中不乏帶有幾分敵意。

這也難怪,畢竟這些年來,南梁王趙元佐與趙弘潤的關系並不和睦,雙方幾次發生沖突,可謂是矛盾重重,積怨已久。

「萬萬也沒有想到吧,南梁王?」目視著南梁王趙元佐,呂牧冷笑著說道。

『……是指趙潤成為太子么?』

南梁王暗自輕笑了一聲。

說實話,對於這件事,他還真沒有想到。

微微吐了口氣,南梁王趙元佐平靜地說道:「太子殿下召見我,莫非就是為了奚落我么?」

「……」

呂牧微微有些啞然,在與周朴、穆青等人相視了一眼後,這才讓開了殿門,神色冷淡地說道:「請吧。」

瞥了一眼這幾名宗衛,南梁王趙元佐也沒多說什么,邁過殿門的門襤,走入了殿內。

進得殿內後,他便看到有一名身穿墨色錦服的年輕人,正站在距離殿門大概十幾丈遠的牆邊,負背雙手,端詳著懸掛在牆上的幾副字畫。

『……趙潤。』

南梁王趙元佐心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

因為某些原因,他至今都沒有子嗣,只有一個女兒,而魏王趙偲,卻有九個兒子,非但沒有一個是十足的草包,而且不乏有才能驚艷之人,比如雍王趙譽、麒麟兒趙昭,以及肅王趙潤,這三人最是傑出。

「……過了九年,這座殿閣,還是幾乎沒有什么改變。」

就在南梁王趙元佐暗自打量著眼前這個侄子時,他面前的年輕人已轉過身來,直視著前者,輕笑著說道:「不過人就不成了,八九年的光景,就足以讓人……大變樣。……你說是么,南梁王?」

『……』

看著面前英氣勃發、氣勢不凡的太子趙潤,南梁王趙元佐目光不禁有些恍惚。

他還記得八年前,當他蒙受魏王趙元偲的召喚,從南梁回到大梁時,怡王趙元俼曾領著這個侄子在大梁城外的十里亭迎接他。

那時的趙潤,還只是一名十五歲的少年,還沒有如今這般的氣勢,面對他時亦是恭敬地稱呼「三伯」,而八年之後,當年那名少年已成為魏國的監國太子——這事,就連南梁王趙元佐也是萬萬沒有料到。

眸光閃動了幾下,南梁王趙元佐不亢不卑地說道:「太子召見罪臣,不知所為何事?……若太子殿下只是為了戲弄、嘲諷罪臣,罪臣就此告退。」

聽聞此言,趙弘潤輕笑一聲,隨口說道:「南梁王不必用話試探我,你既然來見我,就應該已經猜到,我或許會輕赦你……倘若你一心求死,何必來見我?唔?」說罷,他指了指殿內中央那張案幾,說道:「坐下再說罷。」

說完,他自顧自走向了那張案幾。

在他的背後,南梁王趙元佐眼眸中閃過幾絲異色。

趙弘潤說得沒錯,他之所以放低姿態前來,就是猜測前者很有可能減免他的罪行——如若不然,趙弘潤何必召見他?難道只是單純為了嘲諷他么?這可不是一名上位者會做出來的事。

因此,方才他故意用話試探趙弘潤,只可惜被後者瞧出來了,一邊坦然承認了此事,一邊還淡淡嘲諷了一句,讓南梁王趙元佐稍稍有些尷尬。

在略微思忖了一下後,南梁王趙元佐在那張案幾的另外一邊坐下了,但此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處境,讓他也不知該說什么,索性就閉上嘴等著趙弘潤開口。

而趙弘潤也未拿捏什么,開門見山地說道:「南梁王,我也不瞞你,若我不是太子,我這回勢必會落井下石除掉你,最起碼也要削掉你的兵權,讓你空有王爵,只可惜,我如今是太子了……為我大魏的利益考慮,我想留你一命。」

聽著趙弘潤那直白的話,縱使是南梁王趙元佐這般心機深沉的人,也有種想笑的沖動。

他當然明白趙弘潤這話是什么意思。

如今在他魏國,有能力統領一場曠日之戰、並且還有極大機會取勝的統帥,刨除因為身體狀況原因不能長期統兵的禹王趙元佲外,就只有他南梁王趙元佐,以及眼前這位原肅王殿下。

如果趙弘潤不是太子,根本無需留著他,至少不是那么迫切。

但遺憾的是,這位百戰百勝的原肅王殿下,如今已成為了監國太子,理所當然,他日魏國若是與他國爆發戰爭,就不能再像以往那樣隨意領兵出征了,在這個時候,就需要用到他南梁王趙元佐。

『……居然反而因此撿了一條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