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召見(2 / 2)

南梁王趙元佐自嘲著微微搖了搖頭。

因為在前兩日,當從某名宗衛羽林郎口中得知「肅王趙潤成為太子」時,其實那時候南梁王趙元佐是非常絕望的——如果說其他情況下他還有那么一絲存活機會的話,那么,跟他積怨已久的肅王趙潤成為太子,那他就徹底毫無希望了。

沒想到,情況恰恰相反,肅王趙潤正是因為他成為了太子,反而想留他一命。

「你真敢用我?」

南梁王趙元佐有幾分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趙弘潤。

聽聞此言,趙弘潤冷笑道:「父皇或許忌憚你,但我並不會。……若兩軍對壘,你絕非是我對手!尤其是我在有整個大魏作為後盾的情況下。」

「……」南梁王趙元佐被堵地無言以對。

的確,眼前這位太子殿下,可並非舊太子趙譽,縱使是南梁王趙元佐,在手五萬握鎮反軍的情況下,碰到這位太子殿下親自統領的五萬鄢陵軍或五萬商水軍,都沒有必勝的把握,畢竟在這位太子的征途中,還未吃過一場敗仗。

更別說這位太子殿下還執掌著冶造局與兵鑄局,擁有著連弩、狙擊弩等足以主導戰爭的戰爭兵器。

想到這里,南梁王趙元佐也只能干巴巴地說那么一句:「你比你父皇更具氣魄。」

「哼!」趙弘潤沒有理會南梁王趙元佐的贊譽,淡淡說道:「先別高興地太早,我只是說我想留你一命,但這並不意味著我不會改變主意……」

南梁王趙元佐聞言也不著急,帶著幾分淡笑地問道:「太子殿下是要罪臣在這里行君臣之禮,向太子殿下效忠么?」

「不需要。」趙弘潤淡然說道:「我留你性命,只是為了日後在我無法出征的時候,由你來為我大魏贏得戰爭的勝利,基於這一點,只要你不做出我無法容忍的事,我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哪怕明知道你心中對我並無任何敬意,但只要你對我行禮了,我還是會給予回禮……」

「……」聽到如此強勢的話,南梁王趙元佐也唯有只剩下默然點頭作為回應了。

半響,他問道:「那么,太子殿下打算如何處置罪臣呢?」

「看你態度。」趙弘潤淡然地回了一句,隨即,他正色問道:「我先問你,是你殺了戶牖侯孫牟、苑陵侯酆叔、萬隆侯趙建、高陽侯姜丹、平城侯李陽、匡城侯季雁那幾人么?」

『……』

聽聞此言,南梁王趙元佐眼眸中閃過一絲異色。

就在他臉上堆起幾分淡然笑意,正要開口否認的時候,就見趙弘潤眯了眯眼睛,不咸不淡地說道:「想清楚再回話,我只給你一次機會。」

「……」南梁王趙元佐當即收起了笑容,深深地注視著趙弘潤,在思忖了足足十幾息後,這才皺著眉頭點頭說道:「不錯,是我下令的。」

趙弘潤聞言換了一個坐姿,手肘撐在案幾上,雙手十指交叉,目視著南梁王趙元佐又問道:「為何?」

「……」南梁王趙元佐沉默了。

這一次,他足足思忖了幾十個呼吸,這才低聲說道:「趙弘殷。」

『趙弘殷?老七?』

趙弘潤微微皺了皺眉,不解問道:「什么意思?」

只見南梁王趙元佐深深看了一眼趙弘潤,沉聲說道:「頤王趙弘殷,乃是玉瓏公主的同胞兄弟……」

縱使是趙弘潤,在聽到這番話後亦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隨即皺眉問道:「這怎么可能?」

據他所知,當年他父皇趙元偲在禹王趙元佲的鼎力相助下,擊敗了前代太子趙元伷與那時還是靖王的趙元佐,成功奪取了大位。

事後,身份乃是前代太子趙元伷側室的蕭氏之女,便被他父皇迎為後妃、冊立為淑嬡。

數月之後,蕭淑嬡誕下一對龍鳳胎,但由於無法判斷這對兒女的生父究竟是前代太子趙元伷還是那時已奪取皇位的趙元偲,是故,魏天子趙元偲曾想過將這對龍鳳胎其中的男嬰,與前代太子趙元伷一起處死,故而才引出了蕭淑嬡哭求怡王趙元俼的事。

此後,蕭淑嬡盜取魏天子趙元偲的王令,怡王趙元俼派人沿著直通皇宮的密道潛入皇宮,憑借那塊王令,成功將前代太子趙元伷與那名男嬰救走,而蕭淑嬡則在這件事後,被得知此事的魏天子在惱怒間,錯手殺害。

在鑄成大錯之後,魏天子擔心南燕蕭氏因此作亂,索性先下手為強,設計南燕侯蕭博遠與南燕侯世子蕭鸞,只可惜百密一疏,最終被蕭鸞逃過一劫。

而在此期間,司馬安與衛穆二人率軍屠戳南燕,將南燕蕭氏以及與其有關系的世族一網打盡,而那名男嬰,最終也落到了司馬安與衛穆二人的手中。

「我以為那名男嬰早就死了……」趙弘潤皺著眉頭說道。

聽聞此言,南梁王趙元佐平靜地說道:「原本我也這般認為,以你父皇的狠辣,豈會留著這個隱患?直到有一日,趙弘殷卻主動找上了我……」

趙弘潤皺了皺眉,說道:「他怎么知道他是……」說到這里,他的聲音戛然而止,隨即嘴里迸出一個人名來:「蕭鸞?」

南梁王趙元佐點了點頭,說道:「他當日曾說,蕭鸞已見過他,將所有的事都告訴了他。」

「什么時候?」趙弘潤問道。

趙元佐想了想,回道:「中陽皇狩……不對,應該是大梁那次內亂之後。」

「傳出「父皇遇害身亡」謠言的那次?」趙弘潤皺了皺眉,面色有些難看。

要知道,正是因為那次發生在大梁的內亂,使當時與魏國關系緊張的韓、楚、秦三國誤以為魏國爆發內亂,抱著趁火打劫的心思出兵討伐魏國,其根本目的在於阻遏逐漸強盛的魏國染指中原霸主的地位,因此爆發了「五方伐魏戰役」。

也正是在那段期間,趙弘潤視為父親一般的六王叔怡王趙元俼,引咎服下毒酒,自盡謝罪。

看了眼臉上布滿殺氣的太子趙潤,南梁王趙元佐沉聲說道:「當年大梁內亂,我原以為只是蕭鸞欲營造我大魏虛弱的局面,誘使韓、楚、秦等強國率軍討伐,直到與趙弘殷見過之後,我仔細想過,當日蕭鸞在大亂引發內亂的另外一個目的,可能就是為了趁機與趙弘殷見面……」

「……」趙弘潤瞥了一眼南梁王趙元佐。

見趙弘潤眼中有幾分懷疑,南梁王趙元佐遂解釋道:「太子還記得么?當初中陽皇狩,趙弘殷原本也是隨行參與的,但是在試駕時,卻不慎摔落馬下跌斷了腿,相信這件事定是蕭鸞搞的鬼。……再說大梁內亂的當日,作亂的賊人也曾殺到頤王府,幾乎府內的衛士皆被殺盡,就連趙弘殷的宗衛,也死了兩三人,然而,趙弘殷本人,卻僥幸逃過一劫……我想,就是在這個時候,蕭鸞趁機與趙弘殷相認了,或者說,他趁機確認了趙弘殷,是否就是當年的那個男嬰。」

「……」趙弘潤沉默不語。

誠如南梁王趙元佐所言,這兩樁事,縱使趙弘潤也感覺有點蹊蹺。

但又正如南梁王趙元佐方才所言,以他父皇的狠辣,怎么可能還留著那名男嬰呢?

『難道說,是因為錯手殺死了蕭淑嬡,父皇不忍再對那名男嬰下手?』

雙手抱頭,趙弘潤閉著眼睛沉思著。

仔細想想,他忽然覺得,老七趙弘殷這些年的處境,確實與玉瓏公主頗為相似——玉瓏公主在遇到趙弘潤前,在皇宮內幾乎無人問津,而老七趙弘殷,似乎也同樣不受他們父皇的器重,這些年來,無論是住在宮中時也好,出閣辟府之後也罷,都沒有什么存在感。

再仔細想想,老七的王號「頤」,亦有點蹊蹺,在《易》書中,此卦引申有「思生養之不易、當謹言慎行,避免災禍」的含義。

『……搞不好,老七還真是玉瓏的同胞兄弟。』

趙弘潤眼皮微微一跳。

見趙弘潤面色陰晴不定,南梁王趙元佐神色難以捉摸地說道:「真相如何,我不方便詢問,但太子殿下倒是可以親自問問陛下,倘若是太子你的話,或許陛下會如實相告。」

趙弘潤看了幾眼南梁王趙元佐,表情古怪地說道:「這話,可不像是為他遮掩了罪行的你說出來的……你與蕭鸞,又有聯手了?」

事到如今,他也隱隱已經猜到,南梁王趙元佐為何會下令殺死戶牖侯孫牟、苑陵侯酆叔、萬隆侯趙建、高陽侯姜丹、平城侯李陽、匡城侯季雁等幾名貴族,肯定是當時,頤王趙弘殷見叛軍已攻入大梁,准備取慶王趙弘信而自代,急急忙忙跳了出來,沒想到,他趙潤卻突然帶兵殺到,於是無可奈何的頤王趙弘殷,唯有殺掉戶牖侯孫牟等幾名他並不信任的知情者,想再次潛藏起來。

而這,恐怕就是蕭逆當日在祥符港伏擊他的真正原因——蕭鸞,想扶持頤王趙弘殷奪取大位!

無論頤王趙弘殷的生父究竟是誰,但只要前者認了蕭鸞這個舅舅,那么,此人若奪取了大位,就等同於是蕭鸞竊取了整個魏國,對當年屠戳南燕蕭氏的魏天子趙元偲,完成了最完美的報復。

「並沒有。」南梁王趙元佐搖了搖頭,正色說道:「只是我欠「東宮」……一份期望。倘若來找我的人是蕭鸞,我會拒絕,但倘若……想到他或許真是他的遺子,我無法拒絕……」

說到這里,他長長吐了口氣,沉聲說道:「不管怎樣,當年欠下的人情,我已經還上了,之後太子殿下無論想怎么做,都與我無關。」

「……」深深看了一眼南梁王趙元佐,趙弘潤忽然岔開話題問道:「話說回來,你為何不殺趙五?老七既然想重新潛下去,按理來說,不可能放過趙五才對。」

腦海中浮現當日慶王弘信望向自己時那從難以置信逐漸變成絕望的目光,南梁王趙元佐沉默不語。

見他這幅神色,趙弘潤隱隱也猜到了幾分,淡然說道:「不想說就算了,好了,本王要問的都問完了,南梁王……不,南梁侯請回吧。」

南梁王趙元佐聞言微微一愣,隨即頓時明白過來,點點頭站起身來:「罪臣告退。」

望著南梁王趙元佐離去的背影,趙弘潤深深皺起了眉頭。

『頤王趙弘殷……這個兄弟可如何安置才好啊,留著釣蕭鸞上鉤么?還是說,殺了一了百了?要不……向老頭子證實一下?』

撓了撓額頭,趙弘潤隱隱感覺有些頭疼。210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