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蕭逆?伏為軍!(2 / 2)

而相比蕭鸞,魏國的東宮太子趙潤,卻敢策反他們這些亂黨,甚至於,親口許下為他們平反的承諾。

倘若太子換做旁人,北宮玉當然不會輕易相信,畢竟當初那份指認他們為叛臣亂黨的詔令,正是出自太子的父皇、當今的魏王趙偲,可是這位由赫赫肅王冊立為東宮的太子殿下……

縱使是身在伏為軍,北宮玉也知道,這位東宮太子殿下雖然傳聞狂妄、霸道、自負,但九年來但凡許下的承諾,無一不曾反悔、逃避。

那樣的太子趙潤,對他許下了那樣的承諾,縱使是曾暗自起誓追隨蕭鸞的北宮玉,此刻亦動搖了。

他簡直不敢相信,張啟功那名酷吏嚴刑拷打他足足兩日,都沒有令他屈服,然而那位東宮太子,卻只用了一番話,就使他的信念徹底動搖了。

是的,並非是因為妻兒那段的威脅,而是太子趙潤許下他興旺北宮家的承諾。

雖然用迎娶十幾房妻妾、生個十幾個子女的方式來興旺北宮家的人丁,可聽上去好像很扯,但是……

下意識地,北宮玉便想到了自己的年紀。

他今年三十又九,未嘗不能像那位東宮太子說的那樣,努力耕耘一番,為北宮家增添一些人丁,反正,只要朝廷撤消了對他的通緝,他也不需要藏頭露尾。

『……感覺稍微有點吃力。』

北宮玉皺皺眉,隨即又舒展了眉頭。

正如趙弘潤所猜測的,北宮玉的確偷偷用化名迎娶了一名魏女,並且截至如今,也已有了兩個兒子,一個七歲、一個四歲。

雖然聽上去很蠢,但若是他們父子三人努力一把,二十年之後,北宮氏未嘗不能人丁興旺。

「啪啪——」

北宮玉再次狠狠拍著自己的臉頰,為方才自己那愚蠢的念頭感到羞恥。

『不!我曾暗自起誓,誓死追隨蕭鸞,我不能背叛蕭鸞!』

北宮玉深深吸了口氣。

『……這是個機會,我可以潛伏在太子趙潤一方,暗中為……為……』

正堅定著信念,北宮玉的目光忽然瞥到了他擺在桌案上的那份特赦詔令,死死盯著那一小塊空白未曾填寫名字的地方。

待他再回過神來時,他已將那份特赦詔令擺在了面前,並且,早已研好了磨,正用顫抖的右手提著一支毛筆,准備將其移到那塊空白尚未填寫名字的地方。

『不……不……』

他在心中大叫道,但是他的右手,卻仿佛不受控制般,一筆一筆,清清楚楚地在那個空白的地方寫了他的名字:北宮玉。

「啪嗒——」

手中的毛筆掉落在地,北宮玉雙手捧著前額,低下了頭。

他絕望地意識到,無論他如何欺騙自己,但終究無法欺騙自己的內心。

他,背叛了蕭鸞。

與此同時,在北宮玉正上方的屋頂,黑鴉眾的首領陽佴,正趴在屋頂上,從瓦片的縫隙看著北宮玉。

待看到北宮玉終於還是在那份空白的特赦詔令上寫下了名字後,他將抽掉的瓦片放回原處,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片刻後,陽佴來到了張啟功所在的屋子。

「他,已經在那份詔令上寫下了名字。」抖了抖身上的雪,陽佴對張啟功說道。

「這是必然的。」

張啟功絲毫不感覺意外,畢竟太子趙潤給出的選擇,讓他根本想不出北宮玉有什么拒絕的理由。

次日,張啟功將北宮玉、曲梁侯司馬頌、高賢侯呂歆三人同時請到了他「都尉署」的正堂——即坐落於太子府前院西側那一排屋子的其中一間。

曲梁侯司馬頌與高賢侯呂歆先相繼來到,捧著熱茶情緒頗高地閑聊著。

尤其是高賢侯呂歆,畢竟這次抓到北宮玉,作為舉報人,他的功勞最大,這份功勞,足以令他不需要疑神疑鬼,生怕張啟功忽然收回那份特赦詔令。

而就在曲梁侯司馬頌與高賢侯呂歆說說笑笑時,就看到雙目布滿血絲的北宮玉,邁步走入了屋內。

「噗——」

在看到北宮玉的那一刻,曲梁侯司馬頌與高賢侯呂歆忍不住將嘴里的茶水噴了出來。

「你你你……都尉大人,要犯,要犯逃出來了!」高賢侯呂歆驚駭地叫道。

「高賢侯稍安勿躁。」張啟功擺了擺手,解釋道:「昨日,得太子殿下親力策反,北宮大人已棄暗投明,是故,本官任命他為副都尉,協助我等緝捕蕭逆。」

『怎么可能?!』

高賢侯呂歆驚駭地瞪大了眼睛,要知道,他與北宮玉打了二十年的交道,非常清楚此人乃是蕭鸞的左膀右臂,怎么可能輕易就投誠了?

對面,曲梁侯司馬頌亦是滿臉難以置信之色。

沒有理會曲梁侯司馬頌與高賢侯呂歆二人臉上的震驚,張啟功看著雙目布滿血絲的北宮玉,故作不知地問道:「北宮大人,昨晚在府上睡不慣么?」

其實他很清楚,北宮玉這明顯是糾結了一個晚上,輾轉反側,故而難以成眠罷了。

不過,他並不想說破。

在曲梁侯司馬頌與高賢侯呂歆二人那復雜的目光中,北宮玉拱了拱手,語氣蕭索疲憊地說道:「昨日遭遇那樣的變故,在下……讓張大人見笑了。」

「哪里,坐。」張啟功擺擺手,隨即示意道。

見此,北宮玉再次拱了拱手,在空的那張席位中坐下了。

此時,曲梁侯司馬頌,或者說初代南燕軍士卒衛山,神色復雜地看著北宮玉,壓低聲音說道:「你乃蕭鸞左膀右臂,怎么可能投誠朝廷?」

北宮玉嗤笑一聲,淡淡說道:「衛山,那你呢?你曾經還擔任過蕭鸞的親衛,不也歸順了么?再者,我北宮玉並非投誠於朝廷,而是臣服於太子殿下……這兩者,不可混為一談!」

要知道如今的大梁朝廷,雖然王權已逐漸移交給太子趙潤,但名義上仍然屬魏王趙偲,北宮玉深恨趙偲,怎么可能承認歸順朝廷?向他心中那個昏君低頭?

除非有朝一日,待等他心中那個昏君死了,而太子趙潤登基。

「你……」衛山啞口無言,偷偷看了一眼張啟功的表情,心情有些忐忑。

畢竟當初為了避免節外生枝,他隱瞞了他曾是蕭鸞身邊親衛的事。

『……原來是親衛,怪不得蕭鸞會選他假冒曲梁侯司馬頌。』

張啟功心中恍然大悟,不過臉上卻不露半分痕跡,故作沒有聽到北宮玉方才的話,對四人說道:「張某知道,三位曾經有過一段恩恩怨怨,不過如今,三位皆為太子殿下效力,實屬同僚,哪怕三位不能化干戈為玉帛,也希望將芥蒂放在心中,莫要影響到大事。」說罷,他轉頭看向北宮玉,問道:「北宮大人,蕭鸞的行蹤,你比本官清楚,就由你來主持今日的商議之事吧。」

北宮玉聽懂了張啟功的暗示,在暗自惆悵地嘆了口氣後,正色說道:「蕭……蕭逆,他們自稱「伏為軍」,即「覆魏」的諧音,致力於覆滅魏……覆滅大魏,向姬趙氏王族復仇。在伏為軍中,蕭鸞被稱呼為「公子」,麾下有「主簿」、「將軍」兩撥肱骨近臣,想當年南燕大將軍衛穆的副將「艾訶」,便是將軍,目的是竊取兵權,在必要時矯令,給朝廷致命一擊。……似艾訶這些人,皆是初代南燕軍的軍卒,曾經遍布很廣,縱使是駐軍六營當中,亦有蕭鸞的人……」

「駐軍六營?!」

張啟功眼眸閃過幾絲凝重之色,緊聲詢問道:「除了那艾訶,還有其他人?」

仿佛是猜到了張啟功的心思,北宮玉搖頭說道:「我是「主簿」,以往只負責為伏為軍籌集錢糧,聯絡眼線,至於伏為軍的事,並不歸我管,我也不知具體,那個艾訶,我還是事後才得知的。不過我知道,汾陘軍中肯定有一個偏將級別以上的奸細……不知張大人是否還記得,九年前,楚國使節熊汾出使大魏時,曾在雍丘遭遇襲擊,護送楚使的百余名汾陘軍士卒,幾乎毫無反抗就被毒殺?」

「你是說……」張啟功眯了眯眼睛。

「正是。」北宮玉點點頭,說道:「應該有一個汾陘軍的將領出面了,取得了那百余名汾陘軍士卒的信任,繼而設法毒殺了他們。……我雖然不清楚具體過程,但我當時聽蕭鸞提及過,他准備襲擊楚使,挑起大魏與楚國的戰爭。」

說到這里,他從懷中取出一張折疊起來的紙,看著張啟功正色說道:「這份名單上,記錄了所有我所知的伏為軍叛黨……」

張啟功下意識伸手就要去拿,卻見北宮玉又將其收回了。

見此,張啟功皺了皺眉,有些不悅地說道:「北宮大人,昨日太子殿下對你的許諾,難道你還有所不滿么?……說吧,你有什么要求?」

「在下只有一個要求。」北宮玉將手中的名單遞向張啟功,正色說道:「在張大人捉拿這些人的時候,請容在下先嘗試說服他們……希望張大人能理解,縱使是蕭鸞,從一開始也並未想過要背叛大魏,甚至是覆滅大魏。」

「話雖如此,但蕭鸞如今是罪不容赦的要犯!……你知道他的下落么?」張啟功問道。

只見宮正眼中閃過幾絲復雜之色,繼而惆悵說道。

「在衛國,他在那里弄了一個衛將的身份,借衛公子瑜的名義,於暗中重整伏為軍。」

「衛國?」

聽聞此言,張啟功眼中露出幾許凝重之色。

要知道,無論衛國還是衛公子瑜,都不是他能夠擅做主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