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引導輿論【二合一】(1 / 2)

「忠烈之士……么?」

坐在薛城城牆的牆垛上,魯國將領陳狩觀閱著手中的那本《軼談》,良久神色復雜地仰頭嘆了口氣。

前幾個月,當陳狩聽說魏國有本叫做《軼談》的雜書內記載著他父親陳炳的英勇事跡後,特地托人從魏國帶了一本回來,在仔細觀閱後他發現,這本《軼談》中還真記載有他父親前召陵縣縣令陳炳的英勇事跡。

雖然其中的內容稍微有些更改,就比如事實上,他父親陳炳是死在當時的鄢水魏營前,是當時的肅王趙潤見無法順利換回俘虜,在征詢了陳炳的意見後,下令浚水軍的弓弩手,將陳炳以及其余召陵縣俘虜一並射死,徹底斷了暘城君熊拓企圖用這些俘虜換回平輿君熊琥的念頭。

而在這本《軼談》中,召陵縣縣令陳炳是直接戰死在召陵縣城頭的,並且,小說家周初栩栩如生地描繪出了陳炳這位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為了保家衛國如何英勇殺敵,而最後則壯烈犧牲。

雖然這個故事有很大的虛假,但陳狩卻忍不住反復觀閱,心中莫名的滿足:他父親陳炳,確實是為魏國所犧牲,而魏國,也並未忘卻這位忠烈之士。

這就足夠了,至於魏王趙潤授意小說家周初寫下這些魏國忠烈之士,意在喚起魏人對國家的歸屬感,陳狩並不在意。

「喲,興致不錯啊。」

身後方,傳來了熟悉的聲音,陳狩無需回頭,也猜得到這個聲音的主人,正是如今被薛城一帶魯人稱為英雄的惡黨,桓虎。

「就是這本書么?」

走到牆垛旁,桓虎背靠著牆垛,環抱雙手而立,目光瞥了一眼陳狩手中的那本書,笑著說道:「聽說這本書對令尊的評價很高啊。」

「事實如此。」陳狩將手中的《軼談》放到懷中,瞥眼對桓虎問道:「今日怎么有興趣上城樓來?我以為,你還忙著跟那些貴族高談闊論呢。」

桓虎愣了一下,在哈哈笑了幾聲後,他正色解釋道:「與那些貴族、世家打好關系,有助於你我在此地立足……」

「哼!」陳狩輕哼一聲。

自從桓虎擊退楚國的軍隊,並將薛城占為己有之後,桓虎便將軍隊的事交給了陳狩,而他自己,則游走於回歸薛城的那些貴族、世家之間——那些貴族世家需要桓虎保護他們,而桓虎則需要借力這些貴族世家的支持,使他能更好地立足於魯國。

雖然陳狩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但他還是不爽,畢竟他對當權階級的印象還是很差的,好在魯國乃中原文化的輸出地之一,該國的貴族的品德還是相對良好的,因此,陳狩雖然依舊不喜他們,倒也不至於將他視為仇寇。

「呵呵呵。」桓虎拍了拍陳狩的肩膀,隨即,他略帶幾分惆悵地說道:「季叔過世了。」

「什么?」陳狩吃了一驚。

桓虎口中的季叔,正是魯國的士卿、季氏一族的家主,在幾年前,曾陪伴魯公子興前往魏國王都大梁參加諸國會盟,乃是魯王公輸磐最信任的重臣之一,甚至於就連齊王呂僖當初在世時,亦對季叔青睞有加,希望能征辟季叔出任齊國的丞相。

而這樣一位魯國的重臣,終於因為年老體衰而過世了。

「什么時候的事?」陳狩皺眉問道。

「大概七八日前吧,是金勾的人打探到的消息。」桓虎環抱雙臂,感慨地說道:「我跟季叔見過幾面,確實是一位持重的賢才,真是可惜了……」

陳狩看了一眼桓虎,隨即皺眉說道:「季叔死了,就意味著,王室跟三桓的關系,也就到此為止了吧?」

「是啊。」桓虎舔了舔嘴唇。

要知道,魯王公輸磐與魯公子興所代表的王室,素來跟三桓關系不好,當初季叔在世時,還能作為兩者間的橋梁,緩和彼此的矛盾,不至於同室操戈,可如今季叔已過世,魯國內部的穩定,怕是一去不復返了。

不過這對於桓虎來說,倒也不是一件壞事。

因為桓虎擅自將薛城占為己有的舉措,事實上後來魯王公輸磐也非常不滿,只是礙於三桓這個強敵在旁,魯王公輸磐不敢過分逼迫桓虎,免得桓虎投靠三桓罷了。

而現如今,季叔過世,王室與三桓的和平關系就此不在,想來魯王公輸磐也顧不上了桓虎了。

「你打算怎么做?」陳狩皺眉問道:「還是打算偏幫王室么?」

「當然!」桓虎舔了舔嘴唇,笑著說道:「若三桓果真做出懾權的叛逆之事,我桓虎豈能跟他們同流合污?我可是……魯國的英雄啊!」

「……嘿!」陳狩瞥了一眼桓虎,輕哼一聲。

事實正如桓虎所預料,季叔一死,三桓就立刻對王室發難了。

首先,三桓中的孟氏、叔孫氏,立刻脅迫同為三桓的季氏,要求季叔的長子季文跟他們同進同退,罷黜國君公輸氏,扶持另外一支同樣具有王室血脈的公孫氏上位。

公孫氏,倒退幾十年,那也是能繼承魯國君主之位的王室後裔。

但遺憾的是,幾十年前待齊王呂僖出現之後,齊國空前強大,而齊王呂僖,與公輸磐自幼相識,關系極好,因此,在齊王呂僖的幫襯下,公輸氏一族奪得了魯國君主的位置,放黜了公孫氏。

後來公輸磐在繼位後,一方面事事向齊國看齊,一方面則打壓三桓,三桓礙於齊國的強大,只能選擇妥協,忍辱負重苟存至今,但王室與三桓的恩怨,卻從此結下。

過了二十年後,齊王呂僖因酒色而使身體虛弱,三桓就逐漸開始復燃,待等到齊王呂僖在討伐楚國時亡故,三桓就開始了對王室的報復。

但當時,三桓中季氏一族的季叔,設法緩和了兩者彼此的矛盾,使王室與三桓得以相安無事,可如今季叔已經不在,三桓自然要開始發難。

季文是一個謹慎而膽小的人,且才能也遠不如其父,面對孟氏與叔孫氏的威脅,頓時就沒了分寸,便立刻寫信給弟弟季武——雖說季武在整個中原排不上名號,但是在魯國,他還是頗為知名的將軍,而且手握兵權。

可季文沒有想到的是,三桓非但與他接觸,也與季氏一族的其余族人接觸過,而這些季氏一族的其余族人,他們對魯王公輸磐的印象可好不到哪里去。

這也難怪,畢竟魯王公輸磐信任的只是季叔一人,並不代表信任整個季氏一族。

面對著族中兄弟、甚至是家族中叔叔伯伯輩分的族人對自己的勸說,季文、季武兄弟二人難免也有所遲疑了,畢竟,三桓曾經確實是同氣連枝,而魯王公輸磐,在整體打壓三桓的同時,事實上也對季氏一族造成了一些利益上的損害,只不過當時有季叔在,季氏一族也只能在心底抱怨幾句而已。

不得不說,季氏一族的倒戈,令三桓聲勢大增,亦使魯王公輸磐大為震怒。

他很是震怒,季叔才剛剛過世,季氏一族便立刻倒戈,並且,三桓也立刻對他王室發難。

鑒於敵強我弱的局勢,魯國公輸磐立刻就想到了竊取薛城的桓虎。

誠然,桓虎是一頭惡虎,但目前的局勢,唯有這頭惡虎,才能吞掉三桓這三頭養不熟的惡狼。

而三桓,顯然也猜到了王室如今唯一的仰仗就只有桓虎,因此,叫倒戈的季武領兵駐扎在曲阜與薛城之間,截斷道路、封鎖消息。

可即便如此,魯王公輸磐的使者還是艱難地來到了薛城,向桓虎求援勤王。

得知此事後,陳狩找到了桓虎,問後者道:「聽聞魯王派人求援,你准備幾時動身?」

此時,桓虎正剛剛從他一干妻妾中脫身,赤裸著身體接見了陳狩,聞言笑著說道:「急什么?眼下還非是你我動手的時機。」

陳狩跟在桓虎身邊多時,當然知道桓虎的勃勃野心,聞言皺眉說道:「你莫非是要借刀殺人?」

「哈哈哈哈。」桓虎哈哈大笑,舔著嘴唇說道:「我可是魯國的英雄,豈會做出那樣的事?」

雖然他矢口否認,但事實上,他還真是那么想的。

在桓虎看來,眼下三桓氣勢正盛,他此時插手干涉,雖然能幫助王室擊敗三桓,但這對於他而言,又有幾分利益呢?不若等到三桓擊敗了王室,甚至是放黜了王室後,他這位魯國的英雄,再以大義之名出兵勤王,到那時,王室不再、三桓不再,而他桓虎,便能成為魯國真正的主人。

就在他哈哈大笑之際,忽然有士卒來報:「將軍,府外有一伙人前來拜訪,其中一人,自稱「公孫氏」……」

「公孫氏?」桓虎愣了愣,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隨即嘿嘿怪笑道:「這可真是有意思了……有請!」

陳狩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桓虎的住所,又回到了城樓,在無人的角落,細細翻閱著懷中那本《軼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