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引導輿論【二合一】(2 / 2)

父親求仁得仁、終能名留青史,陳狩對魏國那份怨氣,也隨之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則是對自己未來的茫然。

他所跟隨的桓虎,野心勃勃,仍在為竊取魯國、成為魯國的主人而努力,但陳狩對此卻毫無興趣,事實上他之所以跟隨著桓虎,也只是因為他並沒有其他的去處而已——畢竟他當年曾恩將仇報地襲擊了魏王趙潤的宗衛長沈彧,導致沈彧手腕受創,隨後,又接受了桓虎的搭救,從商水縣的監牢中逃脫,從此成為魏國通緝的要犯。

這才是根本,其次才涉及到桓虎的個人魅力。

『沈彧……』

合上手中的《軼談》,陳狩走到城牆上,放眼望向滕城方向。

滕城那邊,原本屬於北亳軍領袖向軱復辟的宋國,而如今,這座城池已經成為魏國的領土。

而微山湖,亦成為魏國湖陵水軍操練戰船、士卒的場所。

一想到魏國湖陵水軍,陳狩心中便想起了一個人,正是他有所虧欠的沈彧。

其實在去年的時候,當沈彧受魏王趙潤的命令,出任湖陵水軍的統帥時,陳狩亦有所耳聞。

盡管他這些年都在關注沈彧,想知道沈彧當年手上的傷勢是否痊愈等等,但得知沈彧抵達湖陵後,他卻不敢前往拜會——他有膽量孤身行刺平輿君熊琥,卻沒有勇氣單獨面見沈彧,大概是他心中的愧疚所致。

『待殺了平輿君熊琥,再去向那沈彧負罪吧,將性命還給他,了卻這場恩怨。』

陳狩暗暗想道。

但是,如何殺平輿君熊琥呢?

要知道,自從暘城君熊拓成為楚王之後,平輿君熊琥水漲船高,取代了前三天柱之一「邸陽君熊商」的地位,成為了楚國的新三天柱之一,並且,受楚王熊拓之名督懾整個楚西。

毫不誇張地說,在如今的楚國,平輿君熊琥乃是王下第一重臣,盡管論官職不及丞相溧陽君熊盛,但就實權、尤其是兵權而言,能少有人能與他相提並論。

想要行刺這樣一位手握兵權的楚國重臣,若陳狩單憑一己之勇,怕是有去無回。

因此,他也再等待,等待有朝一日手刃仇敵的機會。

而與此同時,魏國的《軼談》,亦已傳播到齊國,率先在臨淄泛濫。

平心而論,在魏國的這本《軼談》中,倒是少有抹黑齊國的事,甚至於已過世的齊王呂僖,也被作為正面人物記載於書中,成為明君的表率,不像韓國,似靳黈、司馬尚、暴鳶等將領,幾乎都作為反面人物出現在書中,接二連三地被魏忌、趙宣、趙疆、姜鄙、伍忌等魏國將領擊敗。

尤其是前代郡守劇辛,小說家周初非常直白地揭露了劇辛當年企圖屠城山陽縣的丑惡面貌,極大地影響了韓國以及韓將的整體風評。

可即便魏國已『高抬貴手』,但齊國似田耽、田武等將領,還是對這本《軼談》很不滿意,原因就在於這本書過於吹噓魏國的將領。

似魏公子潤、禹王趙佲、司馬安、韶虎、伍忌、姜鄙這些魏將也就算了,畢竟這些位確實是非常了不得的名將或者勇將,可是,居然連百里跋、徐殷、朱亥、周奎、蔡擒虎都要吹噓一番,這就未免有點過了——在田耽看來,這些魏將充其量只是合格的將領,根本談不上什么名將。

更讓田耽不渝的是,這本《軼談》,居然沒有記載他堂堂田耽的事跡。

開什么玩笑,他田耽,那可是能與魏公子潤一較高下的齊國名將啊!

相比較田耽的牢騷與抱怨,齊國左相趙昭、右相田諱以及士卿管重、鮑叔等人倒是看得很透徹:魏國並非單單只忽略了田耽,事實上,像韓國的雁門守李睦、北燕守樂弈這兩位足以與魏公子潤一較高下的名將,魏國也刻意忽略了,根本未曾提及這兩人。

至於原因,不言而喻。

「素來為人所輕視的小說家,居然還有這等威力……」

翻閱著這本《軼談》,右相田諱感慨地說道。

在這個時代,幾乎所有人都看不起小說家,認為小說家不配稱之為「一門學術」,唯獨魏王趙潤眼光獨到,拾起了被人所看不起的小說家,使小說家得以被魏國所用。

而如今的情況是,小說家的這本《軼談》,風靡整個中原,一些說書先生,更是直接摘取《軼談》書中的片段,變相地再次提高了魏國知名度。

就比如魏將司馬安,這位派駐河西郡的魏將,就因為一則「百羊滅敵」的故事,名聲傳到了齊國,就連齊國的年輕人們,亦對這位魏國名將耳熟能詳,使得司馬安在齊國的名氣,甚至於漸漸蓋過田耽、田諱、田武、仲孫勝、東郭昴、閭丘泰、紀宓、鄒忌等本土的將領,這簡直匪夷所思——一部雜書而已,竟有這等威力!

值得一提的是,從《軼談》這本書中,田諱等人也看出了那方方正正的印刷字體,也意識到了其中的不同尋常,但相比較《軼談》這本書的威力,這部分被他們所忽視了。

魏國,已經變得過於強大了。

更要緊的是,魏國的強大,跟以往其他國家的強大不同,比如曾經的韓國,是以軍隊的強大而聞名於世,而齊國的強大,則在於這個國家的殷富,而如今魏國的強大,卻儼然是全方位的強大,在軍隊的實力上超越以往的韓國,在經濟方面則逐漸取代齊國之前的地位,甚至於,魏王趙潤總能想到別人想象不到的高明主意,來使魏國變得更加強大,就比如這次小說家著寫的《軼談》。

不得不說,似田耽、田諱、管重、鮑叔等人,逐漸有點理解韓王然的心情了:魏國一時的強大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這個國家仍然在持續強大,別的國家增強一分,魏國就增強兩分,簡直無懈可擊。

對此,韓王然都幾乎快被逼瘋了。

而就在全天下仿佛都在討論《軼談》這部雜書時,魏國對這部書的興奮,卻逐漸歸於平靜。

倒不是說魏人突然間對這部雜書不感興趣了,而是因為魏人的興趣,被轉移到由禮部刊印的一種名為「邸報」的雜書中。

原來,在見識到一部《軼談》所帶來的驚人影響力後,禮部從中受到了啟發。

禮部官員認為,他們完全可以效仿小說家的這本雜書,也編寫一部雜書,用來教導國人,勸人向善、忠君愛國什么的。

但遺憾的是,禮部的首次嘗試失敗了,他們編寫的雜書,幾乎無人問津。

後來禮部經過咨詢才知道,原來國人對於他們禮部編寫的雜書,根本不感興趣——要知道小說家的那本《軼談》,那可是生動地描繪了魏國的名人軼事,而禮部的雜書,卻大多數都是摘取至《詩經》、《古禮》的大道理,這種書,別說平民百姓不會去看,就連自詡有身份的貴族,怕是也不會去看。

在得知此事後,趙潤為之失笑:弄了半天,禮部還是不懂何為寓教於樂。

於是,趙潤召來禮部尚書杜宥,給後者出了一些主意。

杜宥回到禮部後跟禮部官員一說,彼此都將信將疑,但最終,他們還是聽取了魏王趙潤的建議,又刊印了一本小冊子。

這本小冊子,只是記載了魏國近二十年的大事,既有外征,又有內治,按理來說應該是非常枯燥乏味的,但不知為何,反響卻非常好。

事後,魏王趙潤對禮部尚書杜宥說道:「杜卿希望增強國人對我大魏的忠誠,光是講述那些大道理無濟於事,最好能讓國人知曉,朝廷這些年究竟做了些什么,其中又有那些與國內的民眾有切身利益,如此逐步培養國人對我大魏的歸屬感,才能慢慢培養對國家的忠誠。」

禮部尚書杜宥恍然大悟。

此後,禮部主張刊印的這本小冊子,就著重講述朝廷的舉措,比如哪里哪里開墾荒田,哪里哪里興修水利,並且在這本小冊子普及農田與水利的利害。

出乎禮部的意料,國民對這本小冊子反而頗有興趣,可能是因為在這個階級制度森嚴的時代,其實底層的國民,也很好奇朝廷以及朝廷官員,每日究竟在做些什么。

而除此之外,在魏王趙潤的授意下,禮部對於這本小冊子,也逐漸放寬的尺度,並不排斥在其中摘取一些小說家作品中的片段,使得這本小冊子的面向性逐漸增大。

到後來,禮部也逐漸在這本小冊子中增加朝廷所推行的新政策,並在其中陳述利弊。

還別說,這還真逐漸吸引了一部分人。

除了魏王趙潤外,就連禮部的官員也沒有發現,借助小說家的作品以及禮部的這本小冊子,朝廷逐漸開始引導輿論,潛移默化地向國民灌注朝廷希望見到的思想,引導他們去做某些事。

就這樣,魏國迎來了魏興安六年,在這一年,魏國的新都雒陽終於初步建成,魏國終於將告別舊都大梁,將都城遷移到雒陽。

而這是否意味著,魏國將迎來一個全新的局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