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算賬(1 / 2)

此時的方獻夫,心情可想而知。

與此同時,一封書信也已經遞送了來,修書之人叫鍾良,是方獻夫的門生,飛快修書,命人送到了方獻夫這里。

方獻夫傻眼了,傻子都明白,他被人黑了,而且被黑的後果很嚴重。

先是有人以他的名義發了文章,這篇文章立即引起軒然大波,尤其是京師,許多大臣對他口誅筆伐。這還是輕的,最重要的是,內閣的態度很曖昧,至今沒有出來說話,這就意味著,內閣對他方獻夫,也存在了極大的疑慮。

更坑爹的是,自己的門生以為恩師已經在浙江表明了立場,也就沒有再藏著掖著,別人問起自己是否王學門徒的時候,這些親信,居然認了。

這一認,就等於坐實了他方獻夫是新政擁護者,而且反戈一擊,目標直指內閣,成了內閣的敵人。

其實無論是王學還是舊學,方獻夫並不介意,就算是學爭的時候,他也沒有站出來表明立場,因為師從的是王守仁,和王艮算是同門師兄弟,與王艮這種極力推廣王學的激進派不同,方獻夫認為,王學只是一種哲學,是一門高深的學問,只需自己私下體悟即可,沒有必要出去引起紛爭,顯然他屬於溫和派,而且和恩師王守仁一樣,對王學的激進做法懷有不滿。

而且,王艮因為推廣王學的需要,將自身和新政綁在了一起,在天下所有人看來,王學就是新政,新政就是王學,可是對此,方獻夫也很不認同,他不認同新政的方式。也不喜歡王艮推廣的王學,王艮屬於江右派,這是因為江右風氣開放,而且不受待見的士大夫極多。這些政治失意者們將自己對當權者的不滿參雜在了學術之中,形成了風格獨特的王學門派。

可是方獻夫的背景完全不同,他的仕途平步青雲,又身在京師。雖然學的也是王學,卻極為溫和,也不願意和新政以及王艮攪合在一起。

此次任直浙總督,方獻夫按楊廷和的授意。就是來拉徐謙後腿,這一點毋庸自疑,而方獻夫顯然也是個聰明人。他絕不會認為單單依靠坐在衙門。就能阻止新政的車輪,他的辦法很簡單,先是穩住新軍,掌握新軍就掌握了水路巡檢,水路是新政的重中之重,握住了水路巡檢,只要願意。只要方獻夫一聲令下,就可以讓各水路巡檢以緝拿要犯或者搜查違禁商貨的名義攔截貨船,到了那時,這巡撫徐謙,敢不乖乖低頭嗎?

品級,方獻夫比徐謙高。

力量上,方獻夫上有朝廷護佑,下握三省軍權,徐謙縱有王學支持,有皇家學堂,難道還敢動新軍一根汗毛?

方獻夫來到淳安,目的也在於此,他必須去觀察新政的弱點,尋出一些對新政不滿的人群,再加以利用,他相信,在歡呼新政的浙江,一定會有這樣的群體,而淳安,本是商家的老巢,徐謙因為揭發商家,至此商家被徐謙一網打盡,可是不要忘了,縱使被一網打盡,淳安縣里,定有不少商家的同情者,這些人,或許可以成為方獻夫利用的目標人群。

只是現在……一切的布局和謀劃,都落了空,力量的對比,只因為一篇文章,立即扭轉了過去,方獻夫的力量來自於內閣六部,可是現在,六部對他一片叫罵,內閣的態度,怕也不會好到哪里去,不將他撤職查辦,就已算是客氣,最少也是個邸報申飭。

方獻夫現在就像是一下子失去了重心的人,不得不重新開始謀劃起來。

坐在他下首位置的,就是他的幕友周到。

周先生乃是京師人士,是方獻夫的舊交,此時此刻,周到也是愁眉苦臉,誰都感到,這件事很棘手。

「周先生,這件事你怎么看?」方獻夫故作鎮定的吃了口茶,慢悠悠的問。

周到苦笑道:「制台大人,現在可以立即出面澄清嗎?」說到這里,周到自覺失言,這話說的太沒水准,澄清了又能怎么樣,王學的事,京師的大佬們都已知道了,說澄清就能澄清嗎?

方獻夫陰沉著臉:「不可,若是澄清,一旦省內定會極力反對,若是有人從中挑撥,這些人跳出來滋事,而朝中諸公,也未必能信得過老夫,內外交困,老夫還能在這里待下去嗎?」

周到忙道:「大人說的是,眼下進又進不得,退又退不得,只能且看看再說。大人只要固守本心,誰也動不得,一切,都等事情明朗之後再做決定也好。」

這話兒,與其說是出主意,倒不如說是在安慰,可是不安慰也沒辦法,雖然明知被人黑了,可又能如何,人家有一千張口,你卻只有一張口,而且方獻夫和王守仁的關系已經暴露出來,在諸公們眼里,王黨就是王黨,他們可沒興致區分什么江右派,什么溫和派,無論激進、溫柔,都在誅之列。既然如此,眼下也只能干耗著了,主動站出來要挨打,還不如先龜縮著,且看看這姓徐的,下一步采取什么動作。

周到素以機謀著稱,連他都沒有法子,方獻夫也只有蔚然長嘆了,道:「也好,就呆在這淳安,哪里都不去,作壁上觀吧。」

要作壁上觀何等的不容易,因為方獻夫顯然是沒有預想到,他的對手是徐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