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顏血清菊(01-04)(1 / 2)

朱顏血清菊 紫狂 11441 字 2020-12-16

朱顏血清菊

作者:紫狂

柔軟的麂皮擦過飛叉。那柄飛叉齒長三寸,兩股,柄四寸,銅六鉛三錫一,

重四兩九錢。叉尖呈現出鋒利的光澤。上面刻有他的名字:鸛辛。

「我們是鸛鳥的後裔。」鸛辛說:「它是我們的神靈。」

「你們崇拜鸛鳥,夷南人崇拜水蛇,姑胥人崇拜魚,離人崇拜火,我們酈渚

崇拜的是白鶴。所以我叫鶴舞。」

鶴舞輕盈地飛起來,白衣飄飄,仿佛一只潔白的雪鶴。她軀體纖柔,細黛的

眉枝婉約如詩,只有這以土為母,以火為父的南方大地,才會有這青瓷般的姣美

女子。

一直沒有作聲的祭彤突然張開嘴,吐出一團火焰,幾乎燒到鶴舞的白衣。

鶴舞驚叫著飛開。祭彤發出「嗷嗷」的怪笑聲,一邊作了個鬼臉。

鶴舞很生氣,她從衣袖里甩出一枚鶴針,刺向祭彤的手腕。那針中間是鏤空

的,破空時會發出悅耳的聲音。被它刺中的時候,鮮血會像小鳥一樣悅耳地歌唱

著,飛快地流干。

破空聲突然一凝。子微先元兩指挾住鶴針,眼睛看著前方,手指豎在唇邊,

輕輕「噓」了一聲。

遠處的山坳中,一股濃黑的煙霧直上晴空。樹葉上閃爍的陽光漸漸黯淡下來。

「那是什么聲音?」祭彤問。

「歌聲。」顴辛說。

「女人的歌聲。」子微先元說。

「女人們在唱一首高興的歌。」鶴舞說:「但她們的聲音很悲傷。」

明凈的陽光突然變成變成暗紅色,仿佛黏稠的鮮血浸入森林。受驚的鳥雀紛

紛飛起,發出嘈雜的叫聲。

鸛辛抬起手掌,邪惡的光線與他的手掌一碰,緩緩朝兩邊流開,在他們身周

留下一片空白。

樹葉仿佛承受不住光線的重量,一點一點彎折下來。飛鳥和獸群都奔走殆盡,

耳朵里傳來自己的心跳聲,還有遠處飄渺的歌聲。透過血紅的陽光,那歌聲越來

越清晰。「月滿天心兮,百草伏畦。瓊枝滿庭兮,入奉君虞。流光瑩度兮,丹渥

莢席。采采女心兮,悅爾君析……」

忽然間,枝葉彈起,彎折的枝葉恢復正常,光線中的血色像煙霧一樣消失了,

陽光重又變得明亮。那些歌聲也杳然遠去。仿佛胸口搬開一塊大石,四個人都松

了口氣。

「他走了。」子微先元道。

「是哪里?」鸛辛放下手。

「銅鼓呢?」祭彤說。

「那些女人是誰?」鶴舞心有余悸地問。

子微先元收起腿,想了想,又把另一條腿也收起來,以一個舒服的姿勢側躺

在半空中。

「喂,崇拜龍的家伙。」祭彤臉色不善地說道:「如果你睡著,我會把你的

頭發和眉毛都燒光。」

「我在思考。」子微先元閉著眼,手指輕輕敲了敲腦袋。

「你們的問題都很好,剛才是哪里?為什么沒有聽到銅鼓?那些唱歌的女人

是誰?」

「峭魃君虞,那個吃掉盧依所有長老的魔王已經伸手向夷南。夷南的辰瑤女

王接到書信,梟魔要求她把金杖玉牒送入梟峒,並在銅鼓上刻下自己的名字。」

「這個我們知道。」祭彤不耐煩地說道:「我們剛從夷南城離開,銀翼侯親

自告訴我們這些。」

子微先元換了個姿勢,「據說峭魃君虞每次出征,都要敲響他的銅鼓,召喚

幽靈為他作戰。每個在銅鼓上刻下名字的人,法力都會被巫鼓吞噬。現在我先來

回答個問題——根據我的判斷……」

「那是一個村落。」鸛辛低著頭說:「位於森林邊緣,屬於夷南。」他把脫

編的竹簡一枚一枚排好,拼出一幅完整的地圖。

「與我的判斷一致。」子微先元毫不臉紅地說道:「那么祭彤的問題就很好

回答了。占據一個村子不需要使用巫鼓,梟魔的梟武士已經足夠摧毀它。現在我

猜想,那個村鎮所有人都被屠殺。這是峭魃君虞在向夷南女王示威。」

「那么我們還等什么!」祭彤從樹上跳下來,「我們該立刻追上去,像宗主

吩咐我們的那樣,殺掉他!」

「我在等天黑。」子微先元道:「所以你們最好像我——你們尊敬的小師叔

一樣,趁峭魃君虞的武士還沒有發現我們,立刻閉上眼睡一覺。」

「先元!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那些女人是誰?」鶴舞氣急敗壞地說道。

「梟御姬。」子微先元睜開眼,認真對鶴舞說道:「在你聽師叔的話睡覺前,

最好向你的神靈祈禱,不要因為粗心被峭魃君虞抓到。否則他的梟御姬會唱著歌

把你吃掉,連一根腳趾都不留。」

鶴舞恨恨瞪了他一眼,「你胡說。」

子微先元板起臉,「不尊敬師長是要被罰削木簡的。」

祭彤打了個呵欠,嘴巴里冒出一股火苗,「太可怕了。我寧願削一車竹簡也

不願意削一根木簡。鶴舞,你不用擔心,如果受罰,先元會很高興幫你削的。」

子微先元也打了個呵欠,意興闌珊地說道:「我會記下的。回山時我會盡量

客觀地向墨宗主反映我所受到的不公正,同時也是缺乏禮儀的待遇。」

鶴舞氣惱地踢了子微先元一腳,「你還沒說完。我不信那些漂亮的女孩子會

吃人。」

子微先元翻了個身,感興趣地看著她,小聲問:「你怎么知道那些女孩子很

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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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的聲音很好聽。」

子微先元嘆了口氣,「你記得海上那個女妖嗎?她的歌聲就像天籟,連聾子

水手都會被她的歌聲迷惑。可她的臉……天龍在上,簡直就像被一條掉牙的老鱷

魚啃過,然後被一匹瘸了腿的野馬狂踩,最後還……」

鶴舞打斷他,「你還沒告訴我她們為什么吃人!」

「因為峭魃君虞不給她們任何食物。」子微先元平靜地說道:「沒有人肉可

以吃的時候,她們會吃彼此的肉。」

鶴舞臉色漸漸變白,最後終於忍不住嘔吐起來。

子微先元同情地說:「我本來不想告訴你的。」

************眼前的景象印證了子微先元的猜想。村里所有男

女全部被屠殺,房屋被燒毀。村子中央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夷為平地。屍體堆放整

齊,顯示出屠殺者獨特的細致與耐心。

面朝著北方夷南城的方向,所有的頭顱被砍下堆在一處,壘成一座尖塔,然

後是手臂、手掌、軀干、大腿、小腿和雙腳,就好像所有人被集合起來,然後按

照身體部位,重新分成七份。

死者包括老人、兒童、成年男女,甚至還有嬰兒。所有鮮血被收集在幾只巨

大的陶罐中,用木柴煮沸以後,還被人好心地加入皂莢,避免發出惡臭。

鸛辛立在一道殘存的牆壁上,警覺地望著四周。子微先元很慶幸鶴舞沒有來,

否則她會作惡夢的。祭彤在山下陪鶴舞,如果他看到這一幕,會憤怒地直接沖入

梟峒。

相比之下鸛辛表現得最冷靜,事情交給他也最令人放心。但子微先元知道鸛

辛一旦沖動,沒有任何人能夠攔得住他。這樣看來,鸛辛最不應該成為宗主,他

可能對一萬次,但只要一個錯誤,就可能毀掉雲池宗。

「這是什么?」鸛辛拔開浮土,用飛叉挑出一條銀光閃閃的鏈子。子微先元

接過來仔細審視。銀鏈作工很精致,不像是這村子能夠擁有的物品。

「有人搶到我們前面了。」子微先元拍了拍手。

「是法器嗎?」鸛辛道:「我感覺到它殘存的力量。」

「你解不開的。」子微先元說:「除非放到碧月池的祭壇上,由祭司親自施

法,才會知道他們的月女為什么會把秘法護鏈丟在這里。」

「碧月池的月女?你確定嗎?」

子微先元揚了揚眉頭,「看起來很相似。除了她們,很少有人會用這種護鏈。」

碧月池是南荒碧月部族崇奉的聖地,擁有月神血統的大祭司,是部族至高無

上的神靈,她身邊的少女被稱為月女,意思是月神的女兒。碧月族相信,他們是

月神的後裔。每年七月,當映入池水的月光變成碧綠,除了被選中侍奉神靈的聖

女,每個年滿十六的月女都將登上祭台,把貞潔之血灑入碧池。月女沒有固定的

丈夫,卻可以養育子女。因此其它部族往往譏笑月女是妓女的別稱,但在碧月部

族,每一位月女都受到崇敬。

「碧月池也受到邀請?」

「你知道,」子微先元道:「百越的諸侯與來自北方湖澤的強國已經戰斗了

十年,他們不希望在自己背後出現一個無法控制的魔王。在玄司閣的會議上,諸

侯向邀請來的各秘御法宗宣布了足夠豐盛的賞格,甚至包括這樣的承諾——殺死

峭魃君虞的人,將獲得他占據的所有土地和子民。同時夷南也聲稱,會另外支付

一部分土地作為酬勞。」

「我們需要土地嗎?」鸛辛問。

「當然……不是,」子微先元嘆了口氣,「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這樣給你

解釋吧,它的意思是:殺死峭魃君虞,意味著你會取代他,成為一位合法的南荒

王者。記住,是被百越和南荒諸族共同承認的。雲池宗當然不會反對門下出現一

位王者。其它秘御法宗也抱著同樣的心態。至於碧月池。看她們的行蹤,心情似

乎比我們更迫切。」

越過川澤密布的百越平原,再往南,森林越來越茂密。連綿不絕的大山,會

在暗夜移動的沼澤,無處不在的瘴氣,大片大片未曾耕耘過的土地,鱷魚、鴆鳥、

數不清的野獸與毒蛇……這一切構成了南方最神秘的區域——南荒。

這里生活著數十個不同的部族,幾乎每個部族都有自己崇拜的神靈或者魔鬼,

有自己的巫師和祭司,同時還流傳著許多被稱為秘御法宗的神秘教派。其中影響

最大的,莫過於昊教和翼道。與根基深厚的南方教派相比,源於北方的雲池宗屬

於後起之秀,但也因此少了許多負累。

昊教是百越國教,勢力凌駕於南方諸秘御法宗之上,門內多是百越貴族。翼

道長於醫毒巫術,在南荒曾經擁有巨大的影響力。但由於與昊教交惡,隨著百越

的興起,勢力已經越來越弱。其它大多數宗派則像碧月池一樣,屬於某個部族。

南荒諸秘御法宗,以雲池宗門下弟子最為繁雜。就像他們四人,鸛辛來自渠

受,鶴舞來自酈渚,祭彤是離人,而子微先元則來自遙遠的東方。同一宗派內,

能夠匯集這么多不同種族的弟子,在南方絕無僅有。

經過無數次戰火,南方諸族達成一種微妙的平衡。無論夷南、姑胥、離族、

渠受、酈渚、碧月,還是被毀滅的盧依,都承認百越是整個南方的主人,百越也

因此以南方的保護者自居。而峭魃君虞的出現,打破了這種平衡。

百越覺察出失衡的危險,但與北方強國的戰爭使百越無法抽出足夠的力量除

掉峭魃君虞,因此拋出這樣一個足夠誘惑的條款,希望能借助諸秘御法宗來化解

威脅——至少不用擔心那些心懷異志的宗派往自己背後再捅一刀。

鸛辛收回飛叉,「墨宗主說,我們是為了鏟除邪惡。」

子微先元驚訝地看著他,「當然了,我們正這么做,這與酬勞沖突嗎?當然,

有酬勞大家會更積極一些,這樣很好。而且我認為,如果讓雲池宗成為南荒王者,

會更好地鏟除邪惡。你可以想象讓碧月池的月女來當南荒王者嗎?」

「不好么?」鸛辛說。

子微先元張口結舌。良久才道:「我也不知道……」

************子微先元流星般劃過樹梢,大聲道:「村子里的

人都死光光了,連一個能喘氣都沒有!」

「我們該往哪邊追?」祭彤望著周圍漆黑的森林。

「來吧。」子微先元在空中一個轉折,毫不停頓地朝另一個方向掠去。

鶴舞輕盈地飛起,她張開雙袖,絲一般柔滑的長發在白衣上飄舞。祭彤邁開

大步,疾奔幾步之後,突然躍起,攀住頭頂的橫枝,翻到樹上,他手腳並用,仿

佛一團火焰在林中跳動,速度絲毫不遜於鶴舞。

鸛辛猛然停住。他高高站在一棵巨松頂上,挺拔的身形仿佛明月中的剪影。

他拔出背後的飛叉,右手捻出一個奇異的法訣,微微側過身。一陣微風拂過,他

的身形仿佛被月光滲透,融化在空氣中。

黑暗傳來氣流振動的聲音,接著一頭巨大的夜梟出現在空中。它的翅膀長度

超過一丈,碩大的眼球在月光下發出碧綠的光芒,梟爪和鉤狀的巨喙上都帶著鋒

利的鋼套。在它背上,騎著一個渾身甲胄,只露出雙眼的高大武士。他左手拿著

一只團盾,右手持著一支石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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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士一掙腕上的韁繩,夜梟張開巨喙,發出金屬般響亮地鳴叫聲,展開雙翼

停在空中。武士兩眼緩緩掃視四周,片刻後,他扯住韁繩,夜梟無聲地轉過身,

朝來路飛去。

一柄飛叉從虛空中疾射而出,穿透了武士的胸膛。夜梟「嘎」的大叫一聲,

斗然拔高丈許。就在它前方巨松頂部,驀然現出一個身影,鸛辛騰身躍上半空,

不等夜梟飛起,就抓住了梟爪。他腰身一擰,抬腿把武士的屍身蹬開,接著翻身

躍上梟背。

夜梟往下一沉,墜落少許,接著奮力拍打翅膀,一邊試圖把背上的不速之客

甩下來,一邊大聲鳴叫。鸛辛抖開韁繩,在夜梟頸中纏了數圈,然後用力一勒。

夜梟叫聲被勒住,但這只凶禽性子勇悍,仍拼命掀動背脊,試圖從他手中掙脫。

一個錦衣玉帶的公子出現在松枝上,他挽起衣袖,大聲道:「鸛辛!狠狠揍

它!這死鳥!太不老實了!」

鸛辛揮拳打在巨梟頸中,夜梟頭被打得歪到一邊,仍沒有停下。鸛辛換了部

位,對著梟翅根部一頓暴揍,夜梟翅膀擺動得越來越艱難,它掙扎著飛了片刻,

最後像一塊巨石墜入密林,撞得枝葉紛飛。

那名武士心臟被飛叉刺中,早已斃命。他長相凶惡,沒有留胡須,頭發也被

切斷,鼻上帶著一只粗大的銅環,額角和脖頸都刻著黑紅的花紋。祭彤撕開他堅

硬的犀甲,只見他身上也有同樣的紋身。

「應該是南荒深山的部族。」子微先元審視著武士的紋身,「這樣奇特的花

紋,我從來沒有見過。」

沒有人知道峭魃君虞出自哪個部族,崇拜什么樣的神靈或者魔鬼。一年前,

他突然在大山深處出現,開始了對盧依的征服。經過幾場一邊倒的屠殺,蒙受了

巨大損失的盧依長老們提出議和,將峭魃君虞當成能帶來和平的貴賓請進城市。

這是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一天內,盧依的主城就淪為一座地獄。騎著巨梟

的武士盤旋在城市上空,投下毒火和利箭。所有幸存的居民淪為奴隸,長老們則

被當成食物,供盧依新主人食用。

「有人相信,梟武士是不會死的妖魔。看來那只是一個被誇大的謠言。」子

微先元放下屍體,饒有興趣地觀察那頭巨梟。

02

鶴舞上下打量著鸛辛,「你遁術那么好,站在旁邊他們居然都沒有看見。」

「梟眼看不到正前方,武士的頭盔也影響了他的視線,所以用一點點遁術就

夠了。」鸛辛解釋道。

鶴舞露出不滿的神情,顯然對這樣平淡的答案並不滿意,但緊接著,子微先

元的聲音就吸引了她的心神。

「我一直以為能夠騎乘的梟只是傳說,原來真的存在。」

子微先元伸手去撫摸梟首的黑翎。夜梟突然偏過頭,鋼鉤般鋒銳的巨喙朝他

手上啄去。

子微先元的手掌微微晃動,似乎沒有碰到任何阻礙地掠過梟喙,按住了夜梟

兩眼之間。夜梟頭顱慢慢沉重下來,碧綠的眼睛一點一點合上,似乎變得困倦。

「你做了什么?」鶴舞好奇地問。

子微先元輕聲道:「哄它睡覺。」

半刻鍾後,子微先元松開手,解開韁繩,翻身騎上梟背,「祭彤,把甲給我。」

接過武士的甲胄,子微先元一振韁繩。夜梟睜開眼睛,巨爪蹬住地面,展翅

飛起。

山林里閃動著火光,方圓二百丈的草石都被清理干凈,數十名乘梟持矛的武

士環繞在周圍,中間是一座巨大的營帳。南荒很少能見過這樣豪奢的營帳,用三

重犀牛皮制成的帳幕漆金繪彩,鑲嵌著玳瑁、胡珠、金玉、瑩石,宛如一座華麗

的宮殿。

營帳兩側跪著一群少女。她們戴著精致的羽冠,手腕和腳踝圍著厚厚的雪絨

護圈,但除此之外,身上再沒有任何蔽體的衣物。這些些眉目如畫的美貌少女,

肌膚細嫩,面露微笑,但月光下看去,那笑容卻有種陰森詭異的氣息,仿佛在夜

間出現的妖魅。

營帳前方燃燒著一堆篝火,兩名梟御姬跪在篝火前,一邊唱著歌,一邊捧著

銀罐,將調好的蜜汁淋在一個女子身上。那女子赤條條跪在地上,容貌秀美,紅

唇含笑翹起,唇角有一顆嫣紅的小痣,她明凈的眸子透出一層碧色,顯示出異樣

的血統。但此時她的目光卻像被人抽盡精魂,空洞地看著前方。

一頭巨梟從天而降,披甲的武士躍下梟背,跪在營帳前,用粗渾的嗓音說道

:「主人,我們在東面山林發現了另一名月女的蹤跡,我們會盡快把她帶到您的

座前。」

那名武士朝營帳虔敬地拜伏行禮,然後跨上梟背離開,繼續追蹤逃逸的月女。

帳簾一動,一名和梟御姬相同裝束的女子四肢著地,從帳內爬出來,扭動的

身體仿佛一條美艷的蛇。她揚起臉,用妖細的聲音對梟御姬說道:「主人說,不

許弄傷她的臉。」

兩名唱歌的梟御姬將蜜汁淋遍那女子全身,然後輕輕按住她頸後。那女子順

從地俯下身體,金黃的蜜汁在她雪白的胴體微微閃動,順著乳房柔美的曲線緩緩

流淌,從殷紅的乳尖滴落下來。

旁邊的梟御姬取來一根長長的銀桿,把油脂塗在桿上。另一名梟御姬取來果

盤,拿出一只紅甜果,示意那女子張開嘴。那女子乖乖把甜果咬在齒間,一面露

出一個痴滯的笑容。

身邊的梟御姬扶住她的腰身,把她圓翹的雪臀掰開,將那只流淌著蜜汁的嫩

穴暴露出來。另幾名梟御姬抬起銀桿,對准那女子白美的雪臀,將鋒利的三棱狀

桿尖插進蜜穴,緩緩送入。

梟御姬們齊聲唱起歌來,她們的歌聲婉轉動聽,帶著南荒獨有的輕柔韻致,

仿佛石間的流水般清麗悅耳。這是一首充滿喜悅的歌,但她們的聲音中卻有著一

絲無法化解的悲傷,就像是妖精美麗而凄迷的挽歌。

帶著白色羽冠和皮腕的梟御姬們抬起銀桿,筆直的桿身插在渾圓的雪臀內,

銳利的桿尖沒入蜜穴,從那女子最柔嫩的部位刺入。那女子兩手撐著身體,口中

咬著漿果,唇角含笑,似乎在做著一個甜美的夢中,無法醒來。

忽然她身體一顫,銀桿穿透了蜜穴,刺到盡頭的嫩肉。梟御姬們歌聲揚起,

一起推動銀桿,桿尖依次刺穿了女陰和子宮,進入腹腔。那女子仿佛不知道痛楚,

仍微笑著翹起屁股,一動不動地讓堅硬的銀桿穿透她的下身。鮮血並沒有大量流

淌,只在銀桿與蜜穴結合處滲出少許血跡。

塗過油脂的銀桿順利刺入圓臀,穿過那女子光潔的胴體,最後從口中探出,

挑住她齒間的漿果。那女子揚起臉,紅唇含住銀桿,在她身後,一截相同的桿身

從她流淌著蜜汁的大屁股中穿出,夾在兩片柔美的陰唇間。

梟御姬們將那女子雙手縛到背後,抬起她雙腳縛在桿上,然後舉起銀桿,把

穿在桿上的女子架到一堆紅紅的炭火上。蜜汁從她潔白的胴體滴落,掉入木炭,

發出嗤嗤的輕響。她腹下的陰毛迅速蜷曲,化為灰燼。

梟御姬挽起她的長發,淋了些水,避免被炭火燒損。另外的梟御姬則分開她

的臀肉,將一支青竹筒插進她菊肛,往她腸內小心地灌入蜜汁。

炭火燒炙下,蜜汁漸漸滲入皮膚,兩只圓潤的美乳變得金黃,散發出甜香的

氣息。那女子凌空穿在銀桿上,屁股里插著竹筒,蜜穴紅艷的嫩肉在銀桿上微微

抽動。她眼神漸漸渙散,直到最後失去光亮,臉上的笑容依舊不變。

等到肉體烤熟,兩名梟御姬跪在炭火旁,一邊唱著歌,一邊用雪亮的銀刀割

下她兩只乳房,盛在銀盤里,由旁邊的梟御姬一路傳遞到帳內。

營帳內沒有任何聲息,片刻後,一團咬過的乳肉被扔了出來,那些美貌的梟

御姬立刻圍過去,爭相搶奪,就像一群搶食的野狗,啃著主人吃過的剩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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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祭彤,看到碧月池的月女就會跳下去,與帳內那個人決一生死。鸛辛

會冷靜一些,他會先看好退路,然後利用夜梟的速度,沖過去救人,盡量避免與

帳內那個人交手。如果是鶴舞,她會攻擊篝火,把營地弄得雞飛狗跳,再趁亂救

出那名月女。

但子微先元始終停留在二十丈的高空,眼看著碧月池的月女像母畜一樣被燒

炙啃食,而沒有任何動作。

他年紀不比鸛辛等人大多少,可作為雲池宗最年輕的秘御師,他能清楚感受

到營帳內那個強大的存在。從他來到營帳上空,一直到碧月池的月女被虐殺、分

食,那個人就像一塊冷酷的岩石,沒有任何情感波動。

子微先元終於沒有去動他的古元劍,他提起韁繩,朝東面飛去。

************一個淡綠色的身影在林中飛馳,在她身後,四頭

巨梟不時發出金鐵交鳴般的叫聲。梟背上的武士挽起鐵弓,利矢尖嘯著朝她射來。

那少女鬢發散亂,一側衣袖被箭矢劃破,露出一道血痕。她倏然止步,胸口

不住起伏,在她面前是一條深不見底的斷崖,悶雷似的水鳴聲隱隱傳來。

四頭巨梟圍攏過來,在空中緩緩振動翅膀。那少女只有十六七歲,提著一把

短刀,她回身看著四人,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一名武士舉起石矛,「跪下,扔開刀!」

那女子眼中露出一絲絕望,她慢慢松開手,扔掉短刀。武士們催動巨梟,從

空中降落。忽然那少女胸口白光一閃,秘法護鏈光芒大作,接著她抬腳踢住刀尖,

那柄短刀未曾落地便斜飛起來,刺向一名武士。少女曼聲吟唱,虛空中凝出一只

瑩白的月牙環,她操在手中,朝一頭巨梟劈去。

幾名武士同時舉起石矛,擋住了短刀和護鏈的光芒,巨梟卻被月牙環掃中,

羽毛紛飛,鳴叫著向後退去。唯一沒有遇襲的武士張開鐵弓,一箭射透了那女子

的大腿,接著又搭上一支箭,對准了她的喉嚨。

那少女腿上中了一箭,痛得幾乎暈倒,月牙環的光芒也暗淡下來。她雖然竭

力抵抗,但跟四名武士的實力還是差了許多。危急中,她握住腰間的玉佩,用力

捏碎。一層青光閃過,少女身周的空氣迅速析出細小的光點,接著連結起來,剎

那間形成一道月光般的影障,護住身體。

武士從受傷的梟背上翻下,石矛疾射而出。黑曜石制成的利矛落在冰上,擊

出一片細碎的銀光。要不了幾下,她的月影護身就會被粉碎。

那名持弓的武士停在空中,長箭對准少女。月影粉碎的瞬間,他的利箭會像

毒蛇一樣,釘在她身上。

一個毫無重量的影子從高空飄落到武士身後,他一手扳住武士的下巴,一手

握著劍鞘,放到他頸中。長劍悄無聲息地跳出數寸,露出寒凜凜的鋒刃,然後輕

輕一劃,便切斷了武士的喉嚨。

他的動作從容而又細致,似乎並不快,卻在那名武士作出任何一個微小的反

應之前,就完成了一切。

子微先元壓住傷口,免得疾噴的鮮血驚動其它人。在他腳下,一名武士還在

攻擊月影,另兩名武士則拉開一張黑色的巨網,准備擒下這個少女。

子微先元握住武士還沒有冷卻的手,把兩支利箭扣在弦上,然後拉開鐵弓。

箭矢射出的同時,子微先元一躍而起,他用盡全力,暴起時生生踩斷了梟背,以

比箭矢更快的速度掠到持矛武士的背後。

巨梟脊骨斷成兩截,耷拉著翅膀從空中墜下。異響驚動了持矛的武士,他回

身一矛刺出,子微先元錯身抓住長矛,古元劍跳出尺許,順勢斬斷了他的脖頸。

另外兩名武士一個肩頭中箭,一個被射中腰背,再無力出手,他們立即拉起

巨梟,沒入夜空。

月影如同碎裂的冰晶散落下來,星光般消失,那少女單膝跪地,良久嘔出一

口鮮血。

子微先元把一塊絲巾遞給她,「喝點水會好一些。」

************火光映照在少女蒼白的面孔上,她年紀與鶴舞相

仿,一雙明媚的眼睛又圓又大,如水的眸子透出一絲碧綠。

「我叫夜異,來自碧月映照的池澤。」

「我叫鶴舞,雲池宗的弟子,來自崇拜鶴的酈渚。」

「鸛辛。」

「祭彤。我是崇拜火的離人。」

「我是子微先元,東方天龍的後裔。」

周圍響起一片噓聲,子微先元板著臉辯解道:「這是我父親告訴我的,我的

祖先是天上的神龍。」

鶴舞道:「可是我們誰都沒有見過龍,南方也沒有龍。」

「你見過嗎?」祭彤問。

夜異搖了搖頭,「沒有。」

祭彤說:「你看,從來都沒有人見過龍。」

「但是……我相信他說的。」夜異小聲道。

子微先元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還是你識貨!來,

再吃塊肉。」說著殷勤地把鹿肉遞到她手中。

祭彤扯著一條鹿腿,一邊大嚼,一邊說道:「先元,你怎么不吃?」

子微先元咳了一聲,「我不喜歡吃烤肉。」

「胡扯。除了祭彤,就你吃得最多。」鶴舞說。

子微先元臉色不變地說:「是嗎?那么是因為我這會兒不餓。」

鶴舞嗤笑一聲,顯然是不相信他的話。

子微先元扭頭問夜異,「你們怎么會到這里?」

夜異遲疑了一下,然後道:「我們准備去梟峒。」

梟峒就是盧依的故城,夜異對她們的目的不願多說,只首:「我們遇到梟武

士,被他們打散了。」

鶴舞好奇地說道:「你的族人眼睛都是綠色的嗎?你的身材好高哦。」

傳說月女的綠眸是月神的賜福,碧月族的男子眼眸褐色的,而且身材也不及

女子高挑。所以在碧月部族,女子地位比男子更高。

「我眸子的綠色很淡,我們的大祭司眼眸是碧綠的,」夜異聲音里透出一絲

驕傲,對於碧月族的大祭司月映雪,每個族人都有種近乎神明的崇拜。

子微先元點了點唇角,夜異這里也有一點紅痣,「你的族人是不是都生有紅

痣?」

夜異一怔,「那是我姊姊,你見過她嗎?」

子微先元矢口否認,「我隨口說的。你說你們遇到了梟武士?」

夜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垂下眼睛,「我們一共九人。在村子邊緣遇到了他

們……」

「他們在空中對著我們放箭,帶領我們的碧琳祭司用弓箭還擊,然後我們聽

到女人唱歌。他……他出來的時候,整個天空都變成紅色……」

子微先元緊接著問:「他是誰?峭魃君虞嗎?」

夜異露出恐懼的表情,「我不知道。」

碧月族的弓手是南荒翹楚,帶領她們的又是碧月池四位女祭司之一碧琳,面

對乘坐夜梟的梟武士,仍絲毫不落下風。但那個男人出來時,一切都變了。

夜異並沒有看清他的面孔,甚至連他在哪里出現都沒有看清。一瞬間,天空

變成血色,空氣仿佛浸滿鮮血,變得沉重無比。周身的血液都激盪起來,似乎在

應合那個血腥的存在。更難以想象的是,她竟然有種感覺,那股濃烈的血腥竟如

此熟悉,如同遠古的祖先在召喚自己的血裔。

然後她看到一雙眼睛。那雙眼睛在她腦海中猛然張開,瞳孔是無盡的血紅。

夜異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她看到年輕的女祭司碧琳,還有她親生姊妹,在那

片血紅中無力地跪倒。她本能地感到恐懼,然後拼命逃走。

夜異抱著肩,臉色變得蒼白。她並不是一個膽小的女子。但她沒有絲毫勇氣

面對那片血色。

鶴舞道:「先元,你找到了他們的營地嗎?」

「找到了。」子微先元坐直身體,「差不多有五十名梟武士。」

「也許來的不是峭魃君虞。」祭彤猜測。

「是他本人。」子微先元想起營帳里那個強大的存在,「否則不會有梟御姬。」

「你見到我的族人了嗎?」夜異問。

「營地里沒有其它人。」子微先元安慰道:「也許她們和你一樣逃走了。」

夜異怔怔看著地面,忽然涌出淚水。子微先元扶住她的腰身,溫和地說道:

「別擔心,月神會庇佑她們的。」

鶴舞問:「先元,我們怎么辦?」

「回去吧。」子微先元沉吟道:「我們打不過他。」

鸛辛抬起頭,「不去梟峒了嗎?」

「我一個人去。」子微先元道:「祭彤,你跟鶴舞回去。鸛辛,你把夜異姑

娘送回碧月池。」

「那怎么行!」三個人異口同聲說道:「宗主吩咐我們一起到梟峒,現在怎

么能回去呢?」

「情況不同了,峭魃君虞比我們想象中更厲害。我們幾個去梟峒挑戰他,等

於送死。我一個人遠遠去看一眼,」子微先元板起臉,「沒有你們拖累,我肯定

能逃命。」

鶴舞道:「我不管,反正我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