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顏血清菊(45-47)(1 / 2)

朱顏血清菊 紫狂 8595 字 2020-12-16

45

午後兩個時辰,墨鈞對子微先元這幾個月來的修為加以指點。子微先元拋去

旁慮,靜心領會,不覺天色已冥。

直到深夜,祭彤等人所乘的船只才進入姑胥。子微先元在城下河口等待多時,

立刻迎了上去。

登上小船,子微先元心里便涼了半截,「鸛辛呢?」

鶴舞取出一支竹簡,那竹簡上面刻著一行字,下面卻被利刃斬斷,露出未干

的青汁。

鶴舞無奈地說道:「祭彤臨進城時才告訴他。鸛辛正在刻簡,一刀劃成這樣,

然後就離了船,抄近路入城了。」

「祭彤呢?」

「去追鸛辛了。」

子微先元氣急敗壞,這兩個家伙,從來都不讓他省心,「你去別院,我去尋

他們。」

「我也要去!」

子微先元覺得頭都大了,「你先去公冶師叔,他們都在等著。我找到鸛辛就

立刻回去」「我又不認得路!」鶴舞還是次來姑胥,看到這座建在橋上的壯

觀都市,幾乎頭都暈了。

「不用擔心,」一個清麗的聲音說道:「我陪你去。」

鳳清菊不知何時走到船上,衣上彷佛帶著銀月的清輝。子微先元怎么也不會

想到在這里遇到她,差點兒想放棄去追鸛辛。他定了定神,然後拱手騰身而起,

在橋梁相銜處一旋,便消沒在月色中。

鳳清菊拉起鶴舞,「隨我來吧。」

鸛辛去的只會是一個地方,子微先元毫不遲疑地往百越驛館掠去。雖然知道

鸛辛性子執著,這件事絕不可能善罷干休,但想到鳳清菊窈窕的倩影,子微先元

仍禁不住唇角上挑,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眼見到鳳清菊,子微先元就有種莫名的親切感。那種感覺很難說清,就

像冥冥中有一根看不見的線,將兩個陌生人連在一起。奇妙的是,鳳清菊似乎也

有相同的感受。甫一見面,就如故知相逢。

百越驛館位於兩河之間,占地數十畝,甚至還有一個可以停泊樓船的碼頭。

此時申服君游獵未回,大半館舍都還空著,只有零星幾點燈火。

子微先元避開守衛的武士,在驛館內兜了一個圈子。南荒氣候溫暖濕潤,姑

胥人戲稱,在他們的都市里,隨便插根木箸,就能生根。這座館同樣生滿樹木,

為潛入者提供了最好的隱蔽。

館內黑沉沉聽不到絲毫聲息,子微先元有些猶豫,難道鸛辛發現這里沒人,

又追出去了?

忽然風中傳來一絲難以察覺的血腥味,子微先元神情一凜,望向遠處一所院

落。

院中建築是百越風格的館閣,構造精巧而華麗。寧靜的軒窗在林木掩映下,

透出淡淡的燈光。

子微先元輕輕推開軒窗,一枝銳器無聲地朝他腰腹刺來。他格住飛叉,低喝

道:「是我。」

飛叉緩緩收回,接著從燈影中浮現出鸛辛的面孔。他用遁術收斂身形,沒露

出絲毫痕跡。若非子微先元知道他在此處,只怕也會被他瞞過。與子微先元想象

中的狂怒不同,鸛辛嘴唇緊緊抿著,神情平靜得令人心悸,但他眼中卻閃動著熾

熱的火焰。

血腥味從他身後傳來,閣中兩名侍女被飛叉刺穿喉嚨,一擊斃命,另一名武

士則是被重手法震碎胸骨,死狀慘厲。祭彤從梁上躍下,連忙道:「不怪鸛辛,

是我露了痕跡,先動的手。」

子微先元抬手止住他的辯解,對鸛辛道:「申服君不在這里。」

「在哪里?」

鸛辛依然是平靜得令人心悸的聲音。子微先元寧願他暴怒異常,怒吼著把申

服君的狗窩砸個稀爛,就是像個野蠻人一樣一把火燒個干凈也好。鸛辛越是平靜,

他越是難以措辭。

「這件事宗主已經知道了。你千萬不要沖動,宗主吩咐過,定然要給你討回

公道。」

「申服君在哪里?」

子微先元正容道:「你是不是要殺他?」

鸛辛沒有作聲,只握緊了飛叉。

子微先元索性拋開宗主的吩咐,心一橫,「好!我們就干掉這老狗!誰不去

誰是孫子!」

「那就干脆點吧!」祭彤噗的一口噴出,一股烈焰頓時卷住柱子,熊熊燃燒

起來。

「申服君的船隊會在子時經過此處。」子微先元胸中成竹。他下午可不是白

過的,鸛辛入城前,他就查清了船隊返回時經過的地點和時間。

此處離姑胥城十里,兩岸都是平原,水流平緩。雖然不是刺殺的絕佳之地,

但總比申服君入城後有了提防把握。

「同行的有百越相國左尹和姑胥的城主華宥。申服君的船只在最後面。守衛

的是六十名武士,和一些昊教門人。這些都不難對付,棘手的是他的貼身內侍,

豎偃。祭彤,這個老太監就交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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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彤早已憋了一肚子的火,他雙掌一合,發出金屬撞擊般的震響,「好!」

「那家伙身手不凡,不可大意。」子微先元交待一句,對鸛辛道:「除了豎

偃,申服君身邊還有幾名死士。等祭彤纏住豎偃,我們就沖進艙去。那些死士和

申服君你選誰?」

鸛辛沒有回答。

「好。」子微先元道:「那些死士交給我。申服君那老狗衣內藏有銅甲,下

手的時候記得避開。」申服君披上銅甲,多半還是拜了鸛辛之賜。在夷南時,他

中了鸛辛一記飛叉,傷勢至今未愈,後來才有防備。

「祭彤,你從左側出手,聲勢鬧得越大越好。我從中間走艙門,引住那些死

士,把申服君逼往右側。鸛辛,你伏在艙外,等鎖住申服君的位置再動手。記住,

你只有一招機會。」

「鸛辛一出手,刺殺便即告終。無論得手與否,我們都要立即離船,以免被

姑胥的武士圍住。」子微先元在沙上大致畫出地形,「我們分頭離開,半個時辰

後在這里會合。」

祭彤點了點頭,接著抬眼望向遠處一串細小的亮點,「他們來了。」

「分頭行動吧。」子微先元最後道:「小心,不要暴露了身份。」

祭彤騰身沒入水中,潛往對岸。鸛辛望著上游的燈光,反常地沉默著。子微

先元沒能救出鷺絲夫人,心里有愧,拍了拍鸛辛的肩膀,說道:「你放心。」然

後縱身入水。

將近二十艘大船連成一線,魚貫馳過。其中三艘樓船,分別是城主華宥、相

國左尹和申服君的座船。

子微先元一直擔心消息有誤,等看到最後一艘樓船上飄揚著申服君的昊陽標

記,才放下心。

等樓船馳至,祭彤首先發難,他從左舷穿水而出,雙足一蹬,便越過丈余高

的船身,掠入第二層的座艙。南荒權臣貴胄無不豢養大批門客、武士,申服君在

宗陽的甲士就不下萬人,比一般的諸侯還要強大。這次作為客人到姑胥游獵,只

帶了三百人,分乘三艘大船。在他座船擔任守衛的六十名武士都在甲板上,剛聽

到水響,祭彤就已從他們頭頂躍過。

「有刺客!」

武士們一邊高聲示警,一邊持矛彎弓。掩住面孔的祭彤毫不理會,徑直撲到

窗上,揮掌拍出。

篷的一聲,木窗粉碎,艙內傳來武士的厲吒和女子的驚叫。為了掩飾身份,

祭彤沒有使出他的離元火,而是憑借一雙肉掌震碎船。

紛飛的木屑中,一股陰寒的的勁氣斜刺而出,豎偃陰柔的聲音響起,「何方

鼠輩,敢來行刺君上。」

祭彤棕紅色的長發火一般跳動著,一聲不響地與豎偃拼了一掌。雙掌一交,

祭彤固然被他陰寒如冰的掌力逼得倒飛,豎偃也被他這全力一擊震得袍袖卷起,

發出一股燒糊的氣味。

祭彤像一只陀螺般在空中連翻十余個觔斗,化去豎偃的掌力,然後張手攀住

樓船的飛檐,錯足朝豎偃踢去。

這時艙內穿著昊教服色的門人和死士已將申服君團團圍住,那些無數次與死

亡擦肩而過的武士並沒有緊盯著與豎偃纏斗的祭彤,而是警覺地觀察四周,防止

還有其它刺客。

祭彤現身後,出現了一個短暫的平靜。人的警覺性往往在遇襲的一剎那提至

巔峰,短暫的平靜之後,本能地會有一絲松懈。

就在此時,緊閉的艙門現出幾條難以察覺的裂痕,突然間沒有絲毫聲息地爆

開,破碎的木塊箭矢般激射而出,面對艙門的兩名死士頓時濺血倒地。

子微先元打散了頭發,遮在臉前,就像一個恐怖的幽靈,他隨著激射的木屑

掠入艙內,揚手從倒地的死士腰間拔出長劍,一劍刺穿了一名死士的喉嚨。

申服君盤膝坐在艙中,手中還摟著一個半裸的女子。那女子羅衫半褪,赤著

上體,驚恐地伏在申服君懷中,雙肩瑟瑟發抖。

子微先元啞聲道:「老狗!納命來!」

他側腕一劃,長劍從那死士頸中橫切而出,凶悍得不像一名劍客,更像是嗜

殺的魔鬼。其余的死士絲毫沒有被激飛的血雨嚇阻,默不作聲地擋在主人身前。

其中三名武士用的是戈與長戟,另兩名昊教門人持劍護在申服君左右。

下面的武士正蜂涌而至,子微先元還有一招的機會把申服君逼到右側,讓鸛

辛完成刺殺。那些死士都以為他會出劍,沒想到子微先元身體突然一矮,側肩撞

在正中一名死士胯骨上,將他撞得橫飛起來。接著長劍挑起,從這唯一的空隙中

探入,削往申服君的咽喉。

連番遇刺,申服君早戒備森嚴,無論坐卧,都有八名死士貼身守衛。但他沒

想到這次的刺客會如此強橫,一旁的豎偃雖然占據上風,對手卻拼了命般死纏不

放。後來這名刺客更狠,破門、奪劍、斬喉、退敵,一氣呵成,頃刻間,八名死

士已去其四,劍鋒直指自己頸下。

申服君怒喝一聲,將懷中的女子踢到刺客身上,借勢右掠,從唯一的生路脫

出劍勢的籠罩。

叮的一聲,子微先元長劍被一名死士拚死擋住,那女子裸著白光光的上身,

驚叫著朝他飛來。子微先元眼角一跳,長劍回轉,斜搭在那女子肋下。

那女子玉容半掩,神情驚惶,纖手貼在腿上,滑落的羅裙下寒光微閃,卻是

裙內藏著一柄利刃。

凌厲的刀風疾掠而至,子微先元透過發絲,看清她的面孔,頓時想起這是曾

刺殺過他的那名女子。這女子進入子微先元身前尺許便不再隱藏,她對刺來的劍

鋒理也不理,短刀直插子微先元胸口,不惜與他同歸於盡。

擎出短刀時,她羅裙滑下,雪白的大腿間血跡宛然,分明是剛破了身子。子

微先元心下暗嘆,回劍挑開她的短刀,左掌一磕,打在另一名死士揮刀的腕上。

那名死士腕骨彷佛斷折,長刀頓時落地。

兩名昊教門人挾著申服君退出船艙右側,這時兩名武士已經沖進艙中,只要

他們擋住子微先元一擊,隨後趕來的武士就能將他團團圍住。

申服君一手撫著胸口,臉色陰沉地盯著子微先元,顯然正極猜測這名刺客的

身份。他的仇人並不多,事實上他的仇人大半都已經命赴黃泉,還有一些淪為了

豬狗不如的奴隸,有實力來刺殺他的寥寥無幾。

忽然,申服君背後堅木制成的艙板變形鼓起,兩柄飛叉像撕開紙片般穿過兩

寸厚的木板,朝他咽喉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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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急中申服君拉開衣襟,露出胸前青銅堅甲上一顆烏黑的珠子,那珠子有指

尖大小,表面流動著黑暗的光澤。飛叉離申服君咽喉還有寸許,猛然一頓,就像

刺在光滑的瓷器上,發出一聲脆響,然後倏忽收回。受此一擊,申服君安然無恙,

那粒烏黑的珠子卻裂痕處處,珠體變成渾濁的白色,法力盡散,卻是一顆難得一

見的護身珠。

兩名昊教門人同時出劍,背身刺穿艙板,艙外卻空無一物。申服君右手揚起,

一團紫色的電球破艙而出,接著傳來一聲驚雷般的巨響。

子微先元心中叫糟,申服君傷勢顯然大有起色,連昊陽之電都能施出,鸛辛

猝不及防,只怕會受傷。

這次刺殺已經失敗,子微先元斷喝一聲,「走!」左手斜伸,扭住那女子持

刀的右手,將她拉到懷里,一面用劍挑開身後武士刺來的利矛。

最後一名死士揮起長戟,刺向子微先元左腹。子微先元半邊身體都被那赤體

女子擋住,毫無破綻,但他這一戟根本不顧及那女子的生死,擺明了要從她腹下

破體而過。

那女子手腕被子微先元扣住,半身酸麻。她索性閉上眼睛,對長戟不閃不避。

忽然手腕一沉,卻是子微先元握住她的手腕,用短刀格住戟上的小枝,擋開

了這致命一擊。

沖入船艙的武士將申服君團團圍住,矛戈並舉,嚴陣以待。子微先元甩開懷

中的女子,游魚般在人群中一滑,舉劍挑向豎偃的後頸。豎偃雙足不動,上身整

個扭轉過來,「呯」的一聲,合掌挾住長劍。

豎偃使力回奪,忽然掌中一輕,那刺客竟然拋開長劍,抵住棕發少年的雙掌

一推,將同伴推出艙外,然後也跟著掠出。

「通,通」兩聲水響,兩條身影躍入大河,隨即失去蹤跡。

整個刺殺不過數息之間,艙內卻伏屍處處。連同那女子在內,九名死士四死

二傷。她赤裸的胴體上灑了一串鮮血,腿間殷紅的血跡卻是處子的丹紅。她勉強

握著刀,右腕已經被捏得青腫。

申服君胸口劇烈地起伏,若非這顆護身珠,他只怕已被飛叉貫喉,橫屍就地。

良久,他嘶聲道:「雲池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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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分頭離開,子微先元先到了約定的密林等候。直到半個時辰後,祭彤才

趕來會合。與豎偃交手時,他中了一掌,氣血險些凝結,仗著天賦異稟,才沒有

大礙。此時又兜了一個大圈子,比約定的時間晚了一刻。

子微先元看了祭彤的傷勢,一邊助他推宮活血,一邊道:「那老太監不好對

付,幸好沒傷到要害。」

祭彤十二分的不服,「我沒敢用離元火,不然非把那老家伙燒成灰渣。」

說著他左顧右盼,「鸛辛呢?」

三人各走一路,按路程鸛辛應該個到。這會兒還不見他的蹤跡,讓子微

先元也不安起來。

「應該到了啊。」他游目四顧,心里有些忐忑,難道申服君那記昊陽之電真

的傷了他?

子微先元忽然想起一事,「鷺絲夫人的事你是否告訴了鸛辛?」

祭彤搖了搖頭,「我沒敢說。如果被他知道……」

子微先元滿心懊惱,「我太大意了,沒想到峭魃君虞會在北碭山出現。」

祭彤按捺不住,郁塞的經絡剛一打通,就跳起來尋找。子微先元心里升起一

種不祥的預感。兩人走出不遠,到了河邊,就看到一幕他們不願見到的景象。

河邊一棵大樹,背對著他們的一面,樹皮被剝去半幅,白色的樹身上用銳器

刻著一個字,「謝。」

祭彤道:「是鸛辛。」

他們記載用的竹簡多半是鸛辛所刻,對他的字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鸛辛!」祭彤放聲高喊。

「鸛大少!快給我滾出來!」

他的叫喊聲在黑沉沉的夜色里遠遠傳開,但回答他的,只有呼嘯的風聲。

祭彤回過頭,「那小子是不是來得太早,自己先走了?」

「不是。」子微先元撫摸著潮濕的樹身,用指尖的觸覺分辨時間,「他比我

晚來一步,刻字的時候能看到我。」

「那他怎么不來見你?」

「他隱了身形,就是不想讓我見到。」子微先元突然爆了句粗口,一掌重重

拍在樹上。

子微先元吐了口氣,「鸛辛是個細心人。我不該說要隱藏身份。」

祭彤略一思索便明白過來,子微先元讓他們掩飾身份,本來很平常。但這一

次並非尋常刺殺,而是找申服君索命,為鸛辛復仇。如果要隱藏身份,只能有一

個解釋——「是宗里不支持鸛辛復仇?」

子微先元默然。

祭彤整個人幾乎都燒了起來,「為什么!」

「大敵當前,與昊教反目,只會便宜了峭魃君虞。」

祭彤生性火烈,雖然知道這里面的利害,但終究是咽不下這口氣,「難道就

放過申服君那老狗?」

子微先元恨聲道:「就算鸛辛饒了他,我也絕不會放過這家伙。」鷺絲夫人

在營中所受的污辱,鸛辛永遠不會知道。從那一刻起,子微先元就橫了心要除去

此獠。

「宗主不是反對復仇,只是要另擇時機。哼,我雲池宗何時受人欺過。這件

事,我絕對跟他沒完!」

祭彤攤開手。不管怎么說,鸛辛人都走了。

子微先元嘆了口氣,他就是擔心鸛辛以為宗門對此事袖手旁觀,不理不睬,

傷了鸛辛的心,才自作主張刺殺申服君,可仍沒能留住他。

祭彤眺望四野,「鸛辛會去哪兒呢?」

子微先元也在轉著同樣的念頭。想在南荒尋找一名擅長遁術的殺手,比在大

海中尋找一條小魚更難。他想了一會兒,最後道:「盯緊申服君。只要他不死,

鸛辛遲早會出現。」

回到姑胥,子微先元便與祭彤徑直去見宗主。這會兒正是深夜,再過一個時

辰才到天亮。但墨鈞從不睡覺,無論何時去見,他都在室內靜坐。

鸛辛的離開,墨鈞並沒有太多意外。對子微先元貿然刺殺申服君,也沒有表

示不滿。

他對祭彤道:「離族兩位長老前來見我,想讓你回去。」

祭彤愕然以對。他進入雲池後,離族無主,由三位長老掌政,原本約定他行

過冠禮,成年後再返回族中接任族長。現在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兩年,不知幾個老

家伙怎么突然改了心意。

墨鈞莞爾笑道:「你已經年滿十八,按著離族的風俗,該娶妻了。」

祭彤臉上的紅色又重了幾分。由於族中認定他是火神轉世,從祭彤十五歲開

始,就不斷遣來女子服侍,擺明希望他能多傳下幾個火神的子孫。為了這事,祭

彤著實被鶴舞狠狠取笑過幾回。

子微先元在一旁擠眉弄眼,竊笑道:「恭喜恭喜。」

祭彤不情願地說道:「祭彤不願回去。」

墨鈞道:「兩位長老說過,擇親之事由你自行決定。不過澤貊的丸王已經遣

使至離谷,有意聯姻。你且去吧,明日見過兩位長老再行定奪。」

離開靜室,子微先元低笑道:「恭喜祭少。聽說澤貊公主珊瑚姬貌美多姿,

祭少好有艷福哦。」

祭彤十二分的不情願,那個女子什么樣他都沒見過,憑什么娶她?

子微先元摟住他的肩膀,「你心里不樂意,我也知道。為什么不是跟酈渚聯

姻呢?你就能理直氣壯娶了那丫頭。不過那丫頭又刁又蠻,娶了她,你身邊那些

火辣辣的美人兒……咳!咳!」

廊外人影一閃,鶴舞踏入院中,子微先元連忙咳嗽著遮掩過去,一邊堆笑道

:「你先回來了。」

鶴舞有些氣急敗壞,「鸛辛呢!」

子微先元和祭彤面面相覷,最後無奈地說道:「出了些事,他暫時不回來了。」

鶴舞眼圈頓時紅了,她返身撲到一個美婦懷中,哭泣道:「師父,鸛辛被他

們弄丟了!」

那美婦身著紫衫,肌膚白馥如蘭,她又氣又笑,「傻丫頭,鸛辛又不是小孩

子,怎么會丟了。快別哭了。」

美婦摟著愛徒柔聲呵哄,一邊朝子微先元瞪了一眼。埋怨他把鶴舞弄哭了。

子微先元賠笑道:「宓師姊竟然也來了。哈哈。」

美婦白了他一眼,「何止我,你羊師姊、商師兄、藺師兄都到了。」

這位美婦是宓簫子。雲池宗第三代以公冶喬居長,其下為商樂軒、羊止薇、

藺采泉、墨長風、宓簫子、卓雲君和子微先元。她們四人同至,等若除了身在澤

貊的墨長風和留在瀾山總壇的卓雲君,雲池宗所有的秘御師都已聚齊。

「啊,宗主把總壇遷到姑胥了嗎?」

「張嘴就沒好話。出去這么久,一點長進都沒有。」宓簫子道:「鳳仙子在

後面等你,去吧。」

子微先元拔腳就走,又被宓簫子叫住,「再敢惹我們小舞,小心你的腿!」

院中花影婆娑,淡香四溢。玉人獨自坐在亭中,拂玩著手中的玉簫。聽到聲

音,她抬起頭微微一笑。

那笑容猶如漣漪淡淡盪開,子微先元心里被說不清的喜悅充滿,良久才道:

「別來無恙?」

鳳清菊微笑道:「還好。」

子微先元忍不住道:「我一路都在找你。」

「我在北碭山。」

子微先元訝道:「我剛從那里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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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到了峭魃君虞。」鳳清菊緩緩道:「他告訴我一些事。」

子微先元面色凝重起來。

鳳清菊說完,然後道:「公子以為呢?」

子微先元呆坐良久,拍案道:「好個峭魃君虞!」

「我總覺得他是一廂情願。」鳳清菊道:「但我真怕他能做到。」

子微先元道:「你見過螞蟻么?同一窩螞蟻,有的築巢,有的采食,有的照

顧後代。它們一出生就由蟻後指定了角色,從無怨言。南荒民智未開,峭魃君虞

將人分為三等,不施恩惠,不計生死,雖然粗疏,卻簡單有效。」

南荒本來就是蠻荒之地,除了一些大城,大多地方還處於蒙昧期,峭魃君虞

的手段雖然簡陋,卻能將力量發揮到極限。他的子民會像螞蟻一樣,在他的馴養

下變得極度崇尚武力,掠奪和殺戳將會成為他們的信仰,人性中最凶殘暴虐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