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Chapter 77(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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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7

「望您諒解, 除非我死, 不然我都不會放手。」

說這話時,林陸驍眼底的堅定深深刺痛著南月如,當年那個人也在簾雨天對她說過。

他說:「我不會動搖的。」

當時說那話時有多堅定, 後來他走的就有多絕情,南月如覺得可笑,

「我覺得我會相信你嗎?」

林陸驍轉而看向窗外,雨幕越下越大, 像織了一張漫天的網, 困著他們,他重新轉回頭,盯著南月如, 極澹地笑了下。

「南初相信我就行。」

南月如目光分外平靜, 「我不同意你們在一起。」

林陸驍沒做聲。

南月如道:「對,我從小是沒怎么管過她, 但總歸她是我女兒, 人生大事我這個當媽的還得說的上一句話,我不同意的理由只有一個,她太愛你。」

這是什么鬼理由,林陸驍皺眉。

南月如:「而在你心里,國家, 跟她,你選一個。」

林陸驍沒作聲。

「選不出來是不是?」南月如抱臂哼笑,「當兵的, 不都這樣么,嘴上比誰都能說,可國家真有事兒,了,第一個拋棄老婆,我不評價你們的職業精神,抱歉,我是一個母親,我得為她考慮後半輩子,如果真跟你這么下去,我怕她這輩子都走不出來。」

後方忽然插入一道低沉而厚重的聲音。

「月如,你太偏激了。」

兩人齊齊往後方看去,門外背手站著一微佝的背影,那人踱了兩步,一張蒼老和藹的臉漸漸清晰。

林陸驍站起來,「爸。」

林清遠沖他揮揮手,走到他身邊的位置上坐下,看了眼對面一言不發的南月如,難得聽他開玩笑道:「喲,國外的水養人么?一點兒沒老。」

南月如哼一聲,「你怎么來了?」

林清遠瞥了眼林陸驍,頗為怨怪,話卻是對南月如說的:「咱這都十幾年沒見了,不用這么抻我臉色吧?」

南月如毫不留情,「沒踹你一腳倒是客氣了。」

林清遠一句話給她懟回去,訕訕轉頭對自個兒兒子說,故意道:「這是你的南阿姨,以前跟你媽一個文工團的,後來進了娛樂圈,演了幾部戲就不得了嘍,反正是也不待見我們這些老伙計了。」

林陸驍倒也是難得見林清遠這模樣,目光含笑地在南月如身上來回打量。

南月如卻氣急了,「你是不是老煳塗了?說些什么亂七八糟的。」

林清遠嘆口氣,往事如梭,在夜色中緩緩被揭開。

那年文工團下鄉匯演,剛好到了林清遠跟南初父親服役的部隊,當時部隊條件相當差,又都是一幫大男人,啥也不講究。

南月如就是天台抽煙時遇上了南初父親。

相比較林母的活潑可愛,南月如就稍顯沉默,她總是擰著眉,眉間數不盡的心事。

兩人好幾次在天台頂上抽煙的時候撞見了,卻也都不說話。

直到有一天,南月如發現沒火石了,才跟一旁靠牆沉默抽煙的男人借火,男人看她一眼,倒也沒搭理她,那不屑的眼神,倒勾起了南月如骨子里那點兒征服欲。

她剛想說話,就聽那人說一句:「女人抽什么煙?」

南月如自然不服,一來二去就跟他斗起來,明里暗里處處找他茬,一開始是找茬,後來是純找他。

都是血氣方剛的年紀,男人起初還挺高冷的,真就不為所動,後來一次匯演結束,隊里有小伙子蠢蠢欲動,倒是把他激著了。

第一次還是發生在草堆里,說來都覺得可笑,男人做完就有點後悔了,發生太快,自己應該再忍忍。

可南月如比他還冷靜,說也不用他付任何責任,反正就當露水情緣了,也許以後再碰上誰也當不認識誰不就行了。

男人氣著了。

好久都沒在找她,兩人陷入了一陣莫名詭異的冷戰氣氛,直到南月如離隊的前一天,南月如再次去找他。

那次昨晚躺在地上看星星。

男人不知道打哪兒聽來她的消息,抽著煙,忽然跟她說,讓她等他,他會努力混出頭,賺到錢,就幫她還清家里的債,並且把她娶回家。

南月如家在農村,有個哥哥,起初在城里做生意,後來被人下了套,直接賠光了家底,還倒欠了一屁股債,那時南月如差點兒被父親和哥哥拿去抵債。

母親不顧父親毒打把她救出來,剛好那陣文工團到她們學校來招兵,院里一老師特別喜歡南月如,舉得這丫頭身上的靈氣真是百年難得一見,托了層層關系,終於把她舉薦進去。

進了部隊之後稍微好點,哥哥父親不敢隨便再來抓人,可隔山差五哥哥就會來跟她要錢,那時林陸驍母親還幫著暗地里給過不少,被南月如知道後,一通大罵,直接被人給罵哭了。

弄得那陣林清遠看見南月如都是恨不得給人拎起來揍一頓。

男人那時的承諾真讓她感動,差點兒落淚。

她問他什么時候能混出頭。

男人抽了口煙說:「很快吧,很快就會有消息了,到時候我來文工團找你。」

南月如就高高興興回了部隊等啊等啊。

等了半年,男人終於來找她了,可是他說的是,讓她再等等,那邊臨時出了點意外。

在她再三逼問下,才得知意外就是,原本定了下隊的名額是他,最後換成了林清遠。

至今這事兒說起來,林清遠都知道自己抹不開嘴說,當時岳丈那邊也只給他半年時間證明自己,他那兄弟最後決定把名額給他的時候,也說,你這邊急,先緊著你。

而那時,林清遠根本不知道他兄弟跟南月如的事,如果知道後來發生的事兒,他斷不會拿那個名額。

這就是虧欠。

南月如得知後,當場撕心裂肺地發了一通脾氣,最後心灰意冷地問:

「在你們當兵的面前,是不是,一國家,二兄弟,三父母,四老婆。」

男人苦笑,沒有說別的,只是哄她再等等。

一等又是大半年,那時,南月如因為鋒芒太露,遭人陷害被文工團開除軍籍,還是林陸驍的母親托人找了關系,保留了軍籍,只是當做普通兵從文工團退伍。

心灰意冷的南月如回到學校,恰逢當時有個四大名著劇組在學校選角。

她憑借姣好的外形和一雙有靈氣的眼睛一舉獲得導演的青睞,算是因禍得福吧。

一恍又是兩年,男人下了隊,債也還清了,可不再提結婚的事,因為不滿她的職業。

雖夜夜同床共枕,心各兩異,終於在一次歡好結束後,南月如提了分手。

男人沉默應對。

最後漠然地說:「好。」

南月如連夜卷鋪蓋從他家里出來,提著行李箱,站在街口,恨意滋生。她以前有多愛這個男人,那刻就有多恨,恨不能提了刀回去將他剁碎。

同年,二十六歲,南月如懷了南初。

其實在那之前,南月如懷過一次,因為胎位不穩,當時又連下了幾場冷水夜戲,當晚就發起了高燒了,直接進了醫院,再醒來時,孩子就沒了。

這事兒她沒告訴他,已經沒了,知道了又能怎樣?無力回天,有的只是多一個徒增傷心的人。

查出來懷孕那天,她直接去了醫院,等候手術。

主刀的醫生跟她十幾年的交情,給她一天時間坐在病床上考慮,要不要留下這個孩子。

南初出生那年,南月如產後抑郁,患上了躁郁症,整日在病房抽煙一包接一包,一點點兒事就容易發脾氣,後來轉去國外治療。

在南初懂事之前都沒怎么見過母親。

剛生下來她就後悔,南初跟那人長的太像,隨著年歲增長,那雙眼睛簡直一模一樣,她恨不得給她刨出來,有次真不小心摁上她的眼睛,南初痛得哇哇大哭,從此對母親這個身份十分忌憚,看見她都害怕。

南月如不在乎。

因為她的病情越來越嚴重,她越來越燥,一點就著,心理醫生無數次地對她治療已經激起了她的厭煩,好多時候她會想干脆掐死南初,自己再跳樓。

得知那個男人犧牲的時候。

南月如整個人陷入崩潰,差點兒真就從樓上跳下去,被經紀人找人把窗戶釘死,並且直接帶回了國外關了起來。

南初六歲的時候,林清遠來找她,帶了一封信。

用他們的話,說是遺書。

南月如覺得好笑,盯著那份遺書笑了好久,那笑里是絕望,徒生悲憫,卻始終沒有落下一滴淚。

她當下就撕碎了,給撕成粉末,大叫著發怒:「滾!」

那封當初沒看成的遺書。

今天林清遠再次給她帶過來了,皺皺巴巴攮成一團,他從兜里拿出來,給她攤平:「我給粘好了,一直放在抽屜里,想想還是給你帶過來。」

林清遠干咳一聲,「不看我就念給你聽咯。」

南月如一把奪過來,毫不客氣:「你滾。」

林清遠說:「他走得挺干脆,不痛苦,你倆分手後也一直沒再找,他老跟我說,你就是嘴巴壞,心真不壞。」

南月如:「閉嘴!」

林清遠點點頭,「行了,我們先走了,你慢慢看。想哭就哭,別憋著,年紀大了,憋著容易出毛病。」

說完瞥了林陸驍一眼,示意離開。

南月如忽然出聲叫住他:「她怎樣了?」

林清遠頭也沒回,聲音平澹:「走了,十年前還是九年前,記性不好,給你打電話了,你助理說你在國外休假,就沒再往外打。」

南月如笑了:「你倆都不是好東西。」

林清遠背對著她點點頭,「還好我兒子不隨我,隨他媽。陸驍,走了。」

林陸驍沖南月如微微一俯身,跟上。

留她一人在原地怔愣。

……

外面雨勢漸大,隨著斜風密密刮著,暈黃的路燈下交織成網。

兩人行至門口,張秘書上來,給他扶進車里,林清遠倒也沒再多說一句,沖他揮揮手,「回去吧,我跟你孟叔說了,等你從鹿山回來就直接回支隊報道。」

林陸驍清澹地點頭,「嗯。」

車子啟動,消失在雨幕中,他在原地站了會兒,才拉上重逢衣的帽子去取車。

鑽進車里,沒有急著離開,靠著駕駛座,望了眼餐館的櫥窗,那燈還亮著,位置上的女人沒離開。

林陸驍降下車窗,斜風密雨落在車窗沿上,他低頭就著簇動的火苗點了支煙,隨後仰頭靠在椅子上,把打火機丟進職務盒里。

目光盯著那窗里的人。

眯眼,吐口煙氣,繼續抽。

半晌後,林陸驍去摸兜里的手機,屏幕滑了一會兒,停在南初的名字上。

這個備注改了很多遍。

起初是臭丫頭片子,後來是煩人精,再後來是小丫頭,兩人分手後他刪過一陣沒號碼,後來又在鹿山存回去――死丫頭,直到前幾天領了證,改成了正兒八經的南初,那時兩人都尷尬。

那邊接得快,一聲清脆的:「老公。」

林陸驍聽得心里發麻,「嗯,吃了沒?」

南初還在吃,嘴里鼓鼓嚷嚷估計塞了一堆,還不忘跟他說話,「剛睡了會,才吃。」

「吃冷的?」他皺眉。

南初:「熱過了,你還沒回來?」

林陸驍手搭在窗沿上,人有些慵懶,目光還停留在櫥窗上,館里的女人,忽然掩面痛哭,他微眯眼,啟動車子。

「回來了。」

南初乖巧地說:「嗯,等你。」

車子啟動離去。

途中經過一家花店,林陸驍停下車,沖進去,花店的小姐望著面前這高大又帥氣的沖鋒衣男人,熱情相迎:「買花?」

林陸驍低嗯一聲,挑挑揀揀半天,終於在角落里看到一株家里相似的花,下午南初給他指過的,他揚手:「那是什么花?」

小姐笑答:「這是勿忘我。」

林陸驍擰眉:「不是還有花語什么的?」

雖不是很懂,但總覺得好像有這么一回事。

小姐姐:「勿忘我的花語是永恆的愛。」

……

餐館內,南月如伏桉大哭,手里的紙張被她壓到手臂下,滾燙的淚水不斷暈染著這綿薄的紙張。

那紙上的字跡蒼勁有力。

「你總問我為什么當兵,我說為了保護國家,你信了,我說為了保護你,你就不信。說到底,咱倆之間總少點默契,你怨我,恨我,總覺我把別的東西擺與你身前,國我不能拋,那是男人的忠血,可你我也沒想過要拋,那是男人的柔情,後來想想這也好,你離於我,我能更毫無顧忌為國為民為你們勉力。

我也怨過,怨你為了名利不肯委身與我,怨你不願放棄那些浮華,我是不滿你那職業,可又如何,我最後還是跟自己妥協了。

可偏偏,你殺了我們的孩子。

你當我不知道呢,你的化驗單子我還留在抽屜里呢,我當時又氣又恨,恨不得把你掐死。可你在我面前只字不提此事,裝作什么也沒發生過,這才叫我寒心,你說分手那夜,我想想分了也好,咱倆自此別過。

可這年隊里執筆寫遺書,我想想吧,還是寫給你,多半這信是到不了你手里,清遠若能發現,這信多半也就他能發現了。

前年買了戒指,想著跟你求婚來著,訂了餐館訂了花,結果臨時又被隊里招回去,我當時看到你失落的表情心里也很愧疚,可失落之後,你自己都沒發現,你卻是長舒了一口氣,你怕我求婚了,你不知如何作答對嗎?

你這些年野心越來越大,你不再滿足於身前的名利,怕就是怕,我若是真求婚了,你倒也不一定會答應,我當時就覺得,何必在給你徒增煩惱呢。

你憤我不求婚,你倒是沒有問過你自己,是不是真想嫁給我。

為這事兒,我求助了清遠好幾次,他總建議讓我與你開誠布公談一談,可你越來越忙,每次打你電話不是在國外就是在片場,我想見你倒是比登天還難。

罷了罷了,是以如今,我不體諒你,你不原諒我,又何苦互相在糾纏,只想與你說。

他日,若嫁作人婦,可得改了這作脾氣,女人嬌點男人才疼得下去。

罷了,除了我,也沒人受得了你這破脾氣。

想我時……算了,別想我,你想我我也不會出現在你的面前,憑添煩惱,如若要是下橋時能見到那孟婆,我去與她討一碗湯喝,夜里入夢讓你喝了,把咱這前塵往事都給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