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不知自己在干什么(2 / 2)

平安傳 西風緊 1602 字 2020-06-25

喝了熱乎乎的肉粥,鮮肉煮在稀飯里有股子淡淡的腥味兒,張寧吃了半碗突然有些反胃,放下勺子不吃了,又問:「趙二娘吃過沒有?」

老徐表現得很沉默,文君接過話答道:「好不容易睡著,一會兒我去瞧瞧,醒了就給她送吃的過去。」

等那趙二娘醒了,文君送粥進廂房,張寧也跟了進去。

「大人幫我殺了彭天恆,謝……」趙二娘見著張寧,便沙啞地說了一句,眼淚隨著滾落下來。

張寧心下不是滋味,從文君手里接過碗來,拿著勺子攪了攪,想了想自己先嘗了一下冷熱,然後才舀起來喂她:「先吃點東西。不用謝我,是我做得不好。」

趙二娘見狀愣了愣,沒出聲張口吃了一勺子,眼淚又滾落了一長串,張寧忙拿袖子去給她擦。她哽咽道:「隱隱聽人說了些事兒,大人本想讓我避避風頭的,是謝老板要讓我做餌。您沒有什么對不住我的。」

「我可以做得更好,但沒做到,是我無能……」張寧咬緊要正色道,沮喪並沒有讓他內心的驕傲崩潰,如果連自己承認都做不到、要去找借口,他覺得自己還沒有那么懦弱。

趙二娘聽罷嗚嗚哭了起來,把手臂伸出被子作勢想讓張寧抱她。張寧便急忙放下碗勺,輕輕摟住她的肩,在她的背上的溫柔地拍著。這個婦女受了非人的待遇,在張寧的想法里擁抱代表關心同情等因素,不過是自然而然的行為。但明朝人和他有習慣觀念上的差異,一旁的徐文君就著就有點不能接受,關系一般的男女有禮教上的大防,難怪如此。就比如有的國家見面就臉挨臉親吻,在人家來是正常行為,可一到東方親一個試試會不會覺得有點難以接受?

可偏偏張寧的表情動作沒有絲毫淫|邪之感,因為他自己就覺得是正常的,文君愣在那里倒有些不知所措了……她突然覺得這個東家很難讓人透,有時候他如此溫柔,卻又沒有半點娘氣;有時候他對人非常親近,卻又不覺輕浮。總之很奇怪,沒見過這樣的人……趙二娘的遭遇確實讓人同情,可作為官員他干嘛對一個下屬那么好?

「我成了廢人……還怎么活下去……」趙二娘忍不住傾述起來。她對別人沒法說,卻能對一個不怎么熟悉的張寧能說出來,因為她按照直覺和經驗能從他這里得到安慰,這樣能感覺好過。人類很多心理是本能,正如一個心理學家提出的「自我保護」和「快樂原則」。

「不要想得太多,安心養著。」張寧柔聲道,「活下去沒那么艱難,世間生靈都很頑強。」

趙二娘在張寧忽然沒有壓力,就放肆地說:「站著說話不腰疼,你當然那么說。」

張寧微微放開了她,趙二娘的身體條件反射般地綳緊,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以為他不高興了,不料抬頭時只見張寧的神色沒有半點生氣的意思,這才松懈下來。張寧換了個姿勢,讓她靠在自己的臂彎里,耐心地說道:「見過石頭縫里長草嗎?」

趙二娘想了想,輕輕點頭。

張寧溫和地說道:「草木沒有長腳,它們自己是不能動的,也不能選擇土地,比人活著無奈多了。一粒草種子運氣不好掉進了石頭縫里,面對的將是艱苦的生存環境,只有一丁點土或是石屑、缺水,但它還是要活下去要綻放出綠色的葉子,為了見到陽光它能把堅固的石頭撕裂從里面長出來。一株微不足道的草尚且能如此,何況是人呢?」

趙二娘的注意力被新奇的故事吸引,眼淚也干了,默默地聽著。

張寧繼續說道:「古代寫《琵琶行》那個詩人還有一句詩『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大火的摧殘也不能消滅微小的野草,你比草要能耐多了,所以肯定能好好活下去,我相信你。」

她點點頭,緊緊抱住張寧,情緒穩定多了,小聲道:「我要是早認識你就好了。」

「不算晚,你好生把身子養好,咱們還能見面。」張寧端起粥碗來,繼續喂她,她便乖乖地吃了,胃口不算差。

等趙二娘睡下,張寧便向外面走出去,文君也急忙收拾了碗勺出來。張寧回顧院子,想了一會兒愣是沒想起自己怎么會在這兒的,反正來了,趙二娘也在被安置在這里,沒什么不好的。他便回頭道:「可能近日沒有什么事要你們辦,照顧好她,一切花費記在賬上找我報銷。」

文君道:「前陣子東家賞了那么多錢,這點就算了吧。」

「無規矩不成方圓。」張寧淡然道,「就這樣,我現在要走,還有一些事需善後和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