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懊悔與折磨(1 / 2)

平安傳 西風緊 1585 字 2020-06-25

更新時間:202-2-

等鄭洽離開後,朱文奎進了殿堂西北方的裝了碧紗的暖閣里見他的父親,不一會兒「皇後」馬氏也進來了,一家三口如今還在團聚在一起實屬不易。

坐在椅子上穿著月白布衫的老人正是建文帝朱允炆。他還不到六十歲,只是憔悴的臉讓他起來更加蒼老。朱允炆膚白面相端正,高大的身材、儒雅的儀態,雖然年紀有點大了卻仍然儀表堂堂,這個曾經的天子外貌生得其實很不錯。

只是心情氣色不佳,他長期被懊悔和自責折磨著,回憶里一次次的失誤讓他無地自容。朱棣背叛自己的戰爭打了幾年,除開在戰爭中死傷的軍民不計其數,戰後被害者粗略估計是以萬計……朱允炆認為這些災難都應該是自己的責任。死了那么多人,自己卻一家三口躲在這里掩口殘喘,雖衣食無憂,他的日子過得並不好。

底下的人花了百般心思將朱棣毒死,這件事是得到朱允炆首肯了的。雖然是用這種手段殺害自己的親叔父,但朱允炆沒有一點愧疚。這個叔父手上有太多的血債,做了這件事也聊以安慰那些家破人亡的臣子……雖說意義不大,朱棣都當二十幾年皇帝了。

「燕王死得其所,我並不後悔這件事……」朱允炆開口對旁邊的妻子和兒子說話,有半句他沒說出來:自己做過很多後悔的事。他的聲音低沉而有些沙啞,「或許我們可以准備去江西三清道宮了,最後發一道『詔令』,讓大家都各自找個地方營生,隱姓埋名活下去吧。鄭洽在三清宮給我修了陵墓,今後斷絕與外界的一切聯系,我就在那里度過余生,不用管俗事了。」

「皇後」馬氏一臉猜疑道:「鄭洽對咱們了如指掌,連您的陵墓都是他修的,他真的那么能相信嗎?」

朱文奎則用很甘心的口氣說:「咱們手下的幾個神教已聚眾數萬,各地的財產眾多,海上還有生意,苗疆、蠻彝人也有交好或許能借到兵,父親就甘心這樣罷休?咱們家世世代代做道士?」

朱允炆好像沒聽到他們的話一樣,自顧自地喃喃說道:「燕王實在太殘暴,但他的兒子和孫子來都是能守成的君主,同是太祖高皇帝的子孫,我雖失了國但未失社稷,到了地下見到列祖列宗也不算十分愧疚……」

「父親有何愧疚的?您的大位是繼承太祖高皇帝,那燕王奪了咱們的江山,九泉之下這個逆臣才無顏面對高皇帝!燕王一脈並非正嗣正統、名不正言不順,咱們准備了那么多年,只要父親登高一呼,咱們再把二十余年前的一切都奪回來!」朱文奎情緒有些激動道。

朱允炆轉頭向自己的長子,搖頭語重心長地說:「你切勿急躁,再過幾十年你也會明白很多事。現在我們根本就沒有機會,經過燕王二十余年的穩固,現在滿朝文武誰還認當初的建文朝;天下子民又有誰還會擁護我們?當今天下,人心思定,我們一旦起事必定面對逆水行舟的困境,與全天下為敵,除了勞命傷財什么效果都沒有。」

文奎想說當初燕王也是逆境起兵,一個藩王府有多少兵、以臣謀君難道能得擁護、打內戰是順應大勢?竟然能奪取天下,可見萬事不是絕對的。朱文奎認為自己的父親太軟弱了,而且年老失去斗志。他內心里十分不贊同父親的想法,但作為兒子能進言,卻不能違抗父親的意思、更不能指責……遺臣們都認「建文帝」,文奎自己確實沒多少威望。

朱允炆又說:「追隨我出來的二十二個大臣,個個都很忠心,不必太多疑心。特別是鄭洽,就算誰都可能背叛,獨獨他不會。他曾指天發誓:生為建文臣、死為建文鬼。我最信任的大臣就是他……方孝孺如果能和我一起出來就好了。」

一個月後,鄭洽再次來到朱允炆所在的玉山道宮,他帶來了個消息。通過在京師的信息途徑,鄭洽了解到朝廷已派人著手調查朱棣被毒案。胡瀅從南京國子監祭酒擢升為禮部左侍郎;張寧擢為禮部員外郎,並在鄭洽的消息遞送下來之時離開了京師。

鄭洽在朱允炆面前進言道:「如果禮部員外郎張寧是到巫山去的,肯定就是為了暗查香灰之事而來。此人在永樂時就是胡瀅的部下,南直隸桃花山庄傾覆、彭天恆被害、查獲了皇上的親筆書信都是他做的;並發覺了辟邪教的線索,胡瀅因此根據抓獲的教眾苗歌將注意力放到了巫山縣,由此發現了那種在別處沒有的香灰,辟邪教的稱為『辟邪香』……

可見此人是胡瀅手下的得力干將,屢立功勞。如今受偽帝擢為禮部員外郎,本是個閑職,卻馬上離開京師。極可能就是來查那樁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