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何苦來哉(2 / 2)

平安傳 西風緊 1661 字 2020-06-25

朱恆不置可否。

張寧繼續說道:「但我進城時觀察城中景象,毫無出征的跡象。機會已經不多了,漢王的兵馬卻停滯不前毫無作為。龍在池中如何掀起巨浪?樂安這彈丸之地如何對抗京營精銳舉國之力?在下絕非故作驚言嘩眾取寵,更非標榜世人皆醉我獨醒,事實就擺在面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諸公為何視而不見?」

朱恆沒有生氣,卻言辭謹慎地說:「大事涉及紛繁,王爺自有大略,非微臣所能了然。」

張寧笑了笑:「難道朱大人還擔心我是來刺探軍情的?不久前宦官侯泰不是帶著錦衣衛來刺探過了么,朝廷還用得上我一個被通緝的罪官?」

「平安先生身在江湖,知道的倒不少。」朱恆似笑非笑道。

「官做了幾年無甚作為,可托生死的好友倒是交了幾個。其實朱大人已經很確定了,在下絕不可能站在朝廷一方,斗膽前來也非圖個官位。如若朱大人不嫌,在下願意在大人身邊略盡薄才……」張寧道。

朱恆沉默了一會兒,摸著濃胡須想著什么。

張寧道:「楊少保曾有一言,漢王左右無賢才,只朱恆可堪使用。等過陣子萬一事有不濟非人力能為,朱大人可隨我出城,我家主公求賢若渴,朱大人之才還有用武之地也。」

「你家主公?」朱恆不解地問。

張寧故弄玄虛地笑了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並不直接回答朱恆的問題。

朱恆一時難以猜到,難道是趙王(朱高燧),或是其它二十幾個藩王中的某位?可是如果漢王都倒了,其它人的實力不及漢王,更難與朝廷抗衡吧……不過如果事情到了那一步,某位藩王又有野心和膽量敢窩藏反臣,倒也是一條沒辦法的出路;而張寧冒險進樂安來求賢也足顯了那位「主公」的誠意。

張寧著朱恆一臉沉思的樣子,心里也在幫他琢磨:這個張平安的身份比較可信,屁股站隊更是十分確定(因為檄文),他冒死前來的動機是什么?那位「主公」的差遣是十分合理的解釋,不然真想不出還有什么原因,既和漢王沒多大關系又不圖官……所以存在那個主公是比較可信的。

朱恆其實是個聰明人,雖然侍奉漢王,可作為凡人怎能不替自己絲毫作想?漢王的事眼失敗的可能很大,到時候作為「兵部尚書」這么重要人物的朱恆,不被滿門抄斬才怪。可是又有什么辦法,天下之大莫非王土逃也沒地兒逃啊……沒有遠慮必有近憂,另外的主公不棄,倒是一條很好的退路。

「朱大人。」張寧輕輕提醒他,「我並不想離間您和王爺,您若是下定了決心以死報漢王知遇之恩,我並不勸說。可是朱大人在南京的家眷何辜?屆時為報今日之情,您只需親筆修書一封以為信物,我願意幫您送走家眷保個平安,舉手之勞而已。」

朱恆情緒穩定,沒有斷然拒絕。張寧心下因此微微松了一口氣:姓朱的大人在想退路,我也得預留退路不是……他顧及家人,到時候總得想辦法把老子送出城去。

「王爺的方略大概是先取濟南,後圖京師……」朱恆用極低的聲音道,「但濟南城高牆後,也不是易攻之地;加上聞悉朝廷大兵將至,王府便難以下攻城的命令。」

張寧長呼一口氣,說道:「王爺應盡快集結精銳之部,不顧一切自山東長驅南下,這是唯一可行的方略。朱大人心里恐怕是明白的。」

朱恆道:「老夫早就到這步,可是平安先生有所不知,漢王部下情況復雜。很多官吏武將是樂安籍的人,要他們拋棄田地產業家眷留給朝廷兵馬,只身追隨漢王南下,他們是打死都不願意。」

「坐以待斃果真是世人的惰性使然?」張寧感嘆道,「不走在這里大家都得玩完,還拉上更多的人陪葬,何苦來哉?不過這種情況也不是沒辦法解決,漢王威信足夠,只要他下定決心要辦成此事亦非難事,畢竟還有很大一部分不是樂安籍,更有大量士卒本來就是罪犯不怕一身剮,朱大人……」

張寧估摸著朱恆猶豫不決,是不想當出頭鳥得罪那些人。自保簡直也是人的本能。

果然朱恆又道:「漢王心急,也不太願意南下,故方略幾經修改,左右不定以至蹉跎。」

張寧心道:漢王搞毛,就這水准還急著造反,急著找死吧?漢王的將才是響當當的、有不少戰例證明,可眼下在戰略層面簡直形同兒戲……完全可以斷定,就算他逃過這一劫,最後還是要敗在侄兒手下,不過就能拖很長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