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章 九江之役(5)(1 / 2)

平安傳 西風緊 1599 字 2020-06-25

從甘棠湖到長江之間的防線如此狹窄,目測也就一里地寬。在這里沒有回旋余地,連退卻的余地都沒有,因為前後全是人,除了拿血肉之軀填別無他路。在古往今來浩瀚的歲月里,神州每一寸土地幾乎都揮灑著勇士的熱血。

張承宗率第三軍沖近官軍防線,看到許多人頭從廢墟中出現,已經意識到自己的部屬即將遭遇一場災難。火炮破壞了官軍工事,但黑火葯實心彈的一輪炮擊無法對其軍隊造成毀滅殺傷,官軍後方的大量兵力也迅速在炮擊後涌上來阻擊。

相距不過幾十步,人們無法對生與死進行過多的權衡,同伴的身軀和吶喊在為每個人壯膽,士兵們懷著生存受到威脅的本能恐懼,以及心中朦朧模糊的尊嚴信念,前向沖鋒。

很快火銃中火葯的爆響和弓弦的顫抖就在戰場上四面冒起。宣大兵使用的強弓硬弩不是內地衛所的弓箭可以比擬的,射程大力道足,亂箭彈雨在空中橫飛,洞穿了士卒們的鐵甲,血在鐵甲中流淌,人們踏著同伴的屍體繼續推進。

在無數的慘叫和怒吼中,武將們用沙啞的聲音進行著狂熱的鼓動,四面人聲喧嘩成一片。

「我的發小已戰死,同鄉倒在了戰場……我豈能帶著戰敗的恥辱苟且回鄉,如何面對同鄉親人?或取勝、或戰死沙場……」有的人在人群甚至是對著稿子在大聲念,「咱們的屍首將衣錦還鄉,覆蓋寄托性命和榮光的朱雀旗……」「兄弟手足同袍,同赴湯火不離不棄,我等生死為一體!」

「轟……」「砰砰砰……」火炮火銃和箭矢仿佛就在身邊巨響,硝煙中彌漫血霧。一員武將拿著佩刀在前面,胸膛上插了幾只箭矢,血從盔甲的窟窿中冒出來,繼續向前走了幾步,終於撲地。

張寧在身後幾百步的地方,親眼目睹第三軍的慘重傷亡以及攻勢的持續,他的眼睛一陣酸澀。耳邊似乎響起了華夏遠古傳來的豪邁詩歌,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第一輪沖鋒上去的人直接被官軍守軍遠程打殘,稀稀疏疏的亂兵進至溝壕前面就無法繼續了,一面破碎的紅色朱雀旗插在陣前的土上,上面寫著「第三軍第一哨」,成建制的一部已傷亡殆盡。

但是後面立刻再次響起一輪齊射,白煙中,密集的鉛彈在不足五十步的距離上向官軍防線橫飛,大片失去屏障的破敗工事不能防住鉛彈,許多人從壕溝後面和沙袋雜物一起摔進溝里。

緊接著更多的人拿著各種兵器蜂擁而上,人們高喊著「萬歲」、怒吼著「殺」聲,迅速從逼近的距離沖至陣前。人們開始用木竹結構的「橋」搭建溝壕。

這種便橋以厚木板鑲合為主體,上面又釘著橫排的硬竹以增加受力點和摩擦力,哪怕向上傾斜放置也可以蹬足。不過很多地方的藩籬土牆已被火炮破壞,大量的木板就和平搭在溝壕上面的橋沒區別。有的木板直接放在了對面的牆上,前面有個粗釘,倒下去直接釘進土里;尾部有兩處固件,然後士兵們把尖樁從固件處深深敲進地里,以穩固位置。守軍短時間難以破壞這種便橋,死死釘牢後掀不掉;尾部兩個固定點加上首部形成最穩定的三角支點,沒有軸心可以挪動。

短短時間里搭建起了無數的梯橋,期間雙方都用火器弓箭在短距離上對射,中間的溝壕里堆滿了屍體,血污灑的到處都是,腥味和硝煙味一樣濃烈。

第三軍將士陸續突進官軍防線,雙方陷入短兵混戰。刀劍在昏天黑地的煙霧中揮舞,到處都有金屬碰撞的堅硬聲音,人們的慘叫嘶吼早已變調,無數的面目已扭曲。

苦戰只因宣大軍是大明精銳,第一輪火炮就重創了其工事建制,直到現在的混戰,實際已經陷入了脫離組織、兵將互不能聯絡的狀況,但依然沒有崩潰。

朱雀軍同樣不是等閑,人們分批從木板上沖過去、就失去了隊列,只能小規模各自抱團廝殺。永定營官兵哪怕有很多征戰數年的老卒,但絕大多數仍不會使用弓箭,械斗武藝也不如北方宣大兵,但混戰仍沒崩潰,其戰斗意志和組織力顯然更勝一籌。

肉搏混戰非常恐怖,不管對方是年過半百的老兵還是才十幾歲的少年,刀槍都會毫不留情地往人身上亂捅,直到殺死對方,面對面的血濺得全身都是,人人都形同殺人魔鬼,無論情願不情願。雙方都是精銳,著甲率很高,一刀兩槍弄不死人,死掉的都是渾身血窟窿不知挨了多少兵器招呼,場子內臟流出來的也不在少數,斷手斷腳更是四處可見。

張承宗的第三軍約三千多人,剩下的全部沖進了官軍防線,在溝牆後面,一里地的寬度上無處不在拼殺。

就在這時,忽聞一陣整齊的號角聲,在山水之間回盪。在狹窄的土地上,過密的一片馬兵已集結在東部,那是馮友賢的騎兵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