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寧凜在洗手間待了很久。
事實上他只是在洗手池前呆呆站立著。
水池里水柱往下淌,濺起水花滴到他的手背上,他把僅剩的那只左手放到水下沖了沖,然後抹了一把臉。
鏡子里,落魄的男人目光深沉,水珠順著下頜滑落,流進衣領里。冬天的水帶著刺骨的寒,卻滅不了他腦子里漸漸高迭的混沌。
他伸手關水,指尖有著明顯的顫抖,肌肉向他發出來警告。
寧凜盯著自己的左手,好幾秒後,嗤地笑出聲。他長長嘆了口氣,手撐在盥洗台上,咧嘴。
笑聲響在空曠的洗手間,他全身都笑得顫抖,眼底卻是無盡的紅色。
他的手以前也是拿過鋼槍的,如今一只空空盪盪,一只顫抖不休。連擁抱都是奢望。
寧凜的喉嚨里仿佛含著一口難以言喻的苦,呼吸漸漸發沉,唇上消散了血色,趨於蒼白。
……
「丫頭,怎么不理人?手里藏的什么東西,給我看看……嘖嘖居然又沒考及格,還要家長簽字,妹妹你這可太丟你哥的人了。」
「不要你管,你才不是我哥。」
「這么凶?這樣吧,你叫聲哥哥,我來幫你簽,省的你被你媽罵。」
「……」
「嗯?」
「哥哥。」
寧凜聽了,歪頭笑起來,修長的手指轉了轉筆,正要寫字,筆尖在快觸的卷面的時候又停下。
他從矮牆上跳下來,攬住她的腰,把她往懷里帶,不正經道:「我反悔了,要不還是叫老公吧。」
唰的一下,手里的卷子被人整張抽回。
匡語湉推開他的手,偏過臉,耳廓微微紅起,像只將熟未熟的蘋果。
她揚起眉,臉龐嬌俏,脆生生道:「寧凜,你臉皮真厚!」
巷子里,少年人的朗聲大笑,和風一樣,飄得很遠。
*
寧凜擦了擦額角的水,往外走去。再坐到姚起東和江喻面前的,依然是那個不動如山的他。
他往左邊瞥去一眼,那兒已經空空如也。
姚起東咬著筷子,試探地看他,看了好一會兒,低聲說:「阿凜,那是你朋友啊?」
寧凜眼底泛著不易察覺的紅,神色看似鎮定,喉結滾動間還是艱澀。
他點頭。
姚起東安靜片刻,下了顆丸子,躊躇半天,又問:「女朋友?」
江喻輕輕咳了咳。
寧凜壓抑住內心的躁動,低低地回了句:「嗯。」
「不是吧。」姚起東舉著筷子,低聲說:「那她和對面那男的……你剛才干嘛不上去問啊。」
寧凜抿了口酒,聲音很平緩,「沒什么好問的,都已經過去了。」
江喻沉默地看他一眼。
是那個男人和她過去了,還是他和她過去了?
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
姚起東:「過去了?……噢噢也對,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反正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
「是我的。」
姚起東和江喻俱是一愣。
「什么?」
寧凜放下酒杯,他握著杯子的手幾乎發白,「是我的。」
他重復說著,「是我的。」
是他的。
本來就是他的。
*
老街燈火還亮堂,吃了飯,徐槿初送匡語湉回家。
他開的是輛新車,因為比較珍惜,開得有點慢。一路上匡語湉興致都不是很高,車里氣氛凝滯,為了讓他們之間顯得不那么僵硬,徐槿初伸手把藍牙音樂點開。
音樂界面跳到了隨機播放模式,匡語湉把頭靠在車窗上,輕輕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