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歲暮天寒(七)(2 / 2)

大明望族 雁九 1874 字 2020-06-26

不過,他沒有繼續吃,而是將剩下的冰糖連帶紙包遞給柳芽道:「趕緊吃了,莫叫王媽媽看見。」

柳芽雖不解其意,可依舊老實地將剩下的幾塊冰糖嚼咽,紙包揉成一團,塞進荷包里。

等到王媽媽回來,依舊同前兩日似的,將食盒直接提到外間,喚了柳芽出去吃飯。

即便屋子里陰冷陰冷,可依舊難擋飯菜香氣的揮散。奴婢下人還能一日三餐,沈瑞這個病患小主人因在「敗火」,只能「過午不食」,早午兩頓粥。

沈瑞無需去外間看飯桌,從香味中就能聞到有雞有肉。沈家即便是富戶,可也不至於下人每頓都大魚大肉。不過是「項庄舞劍志在沛公」,表面是給王媽媽吃的,實際上是給他這個小主人聞味道。

對於飢腸轆轆的沈瑞來說,這就像是一場酷刑。不管是誰安排的如此,都是抓住一個孩子的七寸。別說真的九歲孩童,就是沈瑞這個偽兒童,飢腸轆轆之下,都口水嗒嗒的,忍不住想要出去搶吃的。

沈瑞躺在床上,拉起被子,將腦袋遮住,捏住自己鼻子,咬牙切齒很是熱情地在心里問候了沈家列祖列宗。可腦子里都是各種菜餚,口水一陣一陣的,肚子里鬧騰的越發歡實。

烤鴨、燒雞、紅燒魚,紅燒排骨,羊肉湯……各種美食畫面一下子涌進腦子里,沈瑞憋的眼睛都紅了。

煎熬之下,時間變得粘稠起來。

等聽到王媽媽出去的聲音,沈瑞才撩開被子,額上出了半頭細汗

柳芽走進來,神色驚疑不定。

沈瑞見狀,心下一沉,道:「怎么?可是下晌行動有什么不對?」

因怕隔牆有耳,原還想等到晚上再問柳芽下午行事,眼下卻是有些等不及。柳芽搖頭,推開窗看看,確認四下無人,方走到床邊,打開荷包,里面躺著兩枚米糕。

沈瑞咽了口吐沫道:「不是說不用給我留?你快吃了。」

柳芽小聲道:「是媽媽予的,說怕小婢晚上餓,讓小婢餓了吃,可飧食時媽媽說沒胃口,只動了兩筷子,將剩下的大半碗飯給了小婢,小婢吃了兩人份的飯菜撐得不行,哪里還會餓哩?」

沈瑞聞言,不由怔住。

柳芽小聲道:「許是王媽媽留給二哥,只是不敢說,借了小婢手給?」

沈瑞輕嘆道:「王媽媽是好人。」

看來老安人的眼光真的不好,選了這一老一幼出來,看起來一個木訥,一個笨拙,可都是本性良善之人。要不然真要安排兩個惡仆坐鎮,自己想要絕處逢生也非易事。

柳芽還罷,年紀尚幼,不知這差事凶險。王媽媽是經年老人,又見慣沉浮的,當猜出老安人選她與柳芽「侍候」沈瑞的用意。這一老一少,都是孤零零的,在沈家並無其他干系之人。不管是讓這兩人「背黑鍋」,還是有其他處置,都極為便宜。

自然,王媽媽肯多言提點沈瑞,肯留吃食給他,變相地「背叛」張老安人的安排,也不單單只因良善二字。只是這其中利害干系,就沒有必要對柳芽說了。明悟到這點,沈瑞的心里越發沉甸甸的。從一老一少「服侍」他開始,三人的命運就休戚相關,或許是他想多了,虛驚一場,或許真的生死相連。

等到掌燈入更,王媽媽又來放下幔帳,囑咐柳芽一回方回了廂房。

沈瑞將柳芽叫進帳子,兩人才頭碰頭地小聲說起下午之事。

「下午老安人院子里來了六家娘子,跟來的養娘、婢子二十來人,去廁房的有七人,三個養娘,四個婢子。多是老安人院子里的姐姐帶著,可到底是進茅廁,不好陪著進去,都在廊下遙等著。小婢按照二哥交代的,養娘就等她進了廁房,在外頭喊一句。婢女姐姐就當認錯人,趁著對方沒進去說。」說到這里,柳芽不解道:「為甚要挨個說,要是碰上一家兩個入廁的,說起此事,豈不是就揭破?」

沈瑞道:「要是只對一兩人做戲,萬一碰上老實不生事的,將此事當成陰私埋在心里,豈不冤枉。正是要揭破才好,越是蹊蹺越是引人關注。」

主仆兩人也算是「共患難」,柳芽的膽子也比昨晚略大幾分,忍不住問道:「二哥就不怕有同老安人交情好的娘子,將這話轉告老安人?」

沈瑞道:「越是與老安人有交情的,越容易多想。若是曉得老安人能狠心對嫡孫下手,誰還敢無忌憚地與她交好?如此陰私之事,背後講講還罷,終是不能拿到台面上說。」

柳芽似懂非懂,可心里到底踏實幾分,卻是困的狠了,說著說著眼睛已經睜不開。沈瑞想起一事,道:「那個蘭草是不是欺負過你?」

因老安人上了年歲忌諱,老安人院子里當差的養娘下人,只戴了三日熱孝就換成了素服。沈瑞讓柳芽選個婢子的名字來說,柳芽選了蘭草。

事情若是泄露,柳芽掩面還能遮掩一二,那個蘭草怕是難逃責罰。

柳芽耷拉下腦袋,小聲道:「小婢在那邊當差時,她老使小婢干她的活,還搶婢子飯食,常用簪子戳小婢哩。」

沈瑞「哈哈」一笑,主仆兩人各自安置。

不一時,柳芽沉沉睡去。沈瑞為了應對明日,便只有強忍著,睜著眼生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