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靈前孝子(八)(1 / 2)

大明望族 雁九 1677 字 2020-06-26

沈舉人口中罵著,腳下卻不自由地加快腳步。對於這個兒子,他自己也說不清是喜是厭。因與妻子孫氏夫妻感情冷淡的緣故,他與沈瑞父子關系也不親密。可妻子已故,他身為人父,心里沉淀下來的不只是人父之責。孫氏不單是四房主母,也是四房的大功臣。

沈舉人是孔孟弟子,不通經濟,若沒有孫氏進門後二十年的經營,就沒有現下的四房。即便他想要謀孫氏的半副嫁妝,不單單只是偏疼長子,也是想著將來兄弟兩個能相互扶持。

沈家書香望族,沈瑞卻是個在讀書上不開竅的,前程有限,以後能依靠的還是父兄。沈瑾記在孫氏名下,與沈瑞的關系就更緊密。即便是為了在世人面前好看,沈瑾也不會棄沈瑞這個兄弟不管。說明白了,當沈瑾記在孫氏名下時,沈瑞也就成為沈瑾的責任,這不單是骨肉親情,還涉及道義。

只是沒想到,會鬧成現下這個局面。

為了逼出所謂「托孤人」,就將親孫子凍餓幾日,沈舉人心中,對張老安人此舉不無埋怨。至於沈瑞凍餓之前被他打板子之事,則被他拋到腦後。

待走到靈堂外,看著跪在孝子位上燒紙錢的沈瑞,沈舉人不禁有些恍然。這渾身縞素安靜地跪在那、面露哀凄的孩兒是誰?是記憶中驕橫頑劣的次子?

他扶著額,想要回憶次子昔日模樣,有限的幾個畫面不過是他斥責兒子、老安人護著、孫氏緘默旁觀。在妻子面前,他底氣又委實不足,一來二去連訓斥都懶得訓斥,眼不見心不煩,父子相處的時間越發短暫。

沈瑞正專心燒著紙錢,袖子被拉了拉,抬起頭來,才看到靈堂上多了人。

旁邊沈瑾已經站起身,他也跟著站起。沈舉人清咳兩聲,板著臉對沈瑾道:「你是兄長,多找看些你弟弟。」

沈瑾忙躬身道:「尊老爺吩咐。」

沈舉人又望向沈瑞,皺眉道:「好生跟著你大哥守孝,不許再做怪!」

「諾。」沈瑞淡淡應道。

沈舉人見他不冷不熱的模樣,直覺得胸口發堵,頓時沒了說話的興致,冷哼一聲,甩袖而去。

沈瑾見狀,低聲對沈瑞道:「在老爺面前,二弟多少柔順些。」

沈瑞頗為意外,看了沈瑾一眼,見他滿臉真摯,確實出於善意,點點頭道:「謝謝大哥。」

到底別無他話,兄弟兩個繼續緘默守靈。

郭氏回了家里,過問了幾句家務,又匆匆過來,見沈瑞還在靈堂上,就勸他回屋休息。沈瑞已決心守靈,就又勸了郭氏回家。郭氏見他執意如此,嘆了兩聲「孝順孩子」,也沒有強拉他回去,只是望著他的目光越發慈愛。

天下的父母,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孝順。沈瑞小小年紀,大病初愈便堅持為母守靈,可見是真孝順。不過瞥見沈瑾在旁,郭氏到底有些不放心,待回了家去,就打嫡幼子沈全過來,借口代福姐兒為孫氏守靈之名,留在這里看顧沈瑞。

福姐兒是郭氏幼女,生時難產,因孫氏援手,才得以平安落地。待滿月時,郭氏抱了女兒上門,認了孫氏為契母。

如今福姐兒才六個月,郭氏安排幼子「代妹守靈」,倒是也說得過去。

沈全與沈瑾同庚,十四歲,月份比沈瑾大,已過了縣試、府試,不過在院試時落榜,只算是童生。

郭氏三子一女,長子是去年春闈落第舉子,因想要參加下一科會試,落第後就沒有回鄉,留在京城讀書。郭氏開明,打發長媳進京照看兒子起居。次子是貢生,如今在南京國子監做監。

郭氏丈夫沈鴻身子不好,沈全倒是成了郭氏幫手,平素打理家中庶務,倒是有幾分成熟穩重。他既受母命而來,自然以看顧沈瑞為主。不過他與沈瑞差好幾歲,並不相熟,一時半會也無話。

沈瑞受苛待之事,他已經聽聞。盡管對於張老安人與沈老爺行事看不過去,可他也不認為錯處該歸到沈瑾身上。

他與沈瑾是族兄弟,又是鄰里同窗,相伴長大,最是曉得沈瑾脾氣。沈瑾雖是庶出,可性情中正平和,並無平常庶子的猥瑣小氣。只是被鄭氏拘的緊,整日里只埋首讀書,有些不通世情,真沒有什么壞心腸。至於占了沈瑞的「孝子位」之類,在他看來,不過是孝順嫡母,絕非族人揣測的那般,存了那么多的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