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張老安人今日這一出,卻讓他成了個大笑話。
他覺得自己的忍耐已經到頭了,下定決心這次無論如何要將張老安人送到庄子上去。
等到了那邊,鬧騰不起來,張老安人就消停了。
「有老爺在,你怕甚?老安人糊塗了,等她去了庄子後,家里就清凈了……」沈舉人道。
賀氏雖流淚,心中卻一陣狂喜。
即便有沈舉人撐腰,可家里有個張老安人在,仆人中就有不少人「倚老賣老」;等張老安人走了,自己才是這個家里名副其實的女主人。
夫妻兩個正說著話,就有小廝來稟,大夫已經接來。
不管心中對張老安人有多少不滿,在外人面前沈舉人還是要遵守孝道。
賀氏從床榻上起身,猶豫著要不要隨沈舉人去。
沈舉人見她雖雙眼含淚,可這動靜之間依舊面帶潮紅,就按著她坐下:「好生躺著……老爺要去那邊陪著,你自己搗鼓著了火,老爺現下可沒空滅火…
賀氏雖沒心思去琢磨這個,可身子是誠實的,到底不敢隨意動,乖巧地坐在床上,目送著沈舉人離去。
等沈舉人離去,賀氏的臉就撂了下來。
活了十幾歲,她還是平生第一回受這般辱罵。
想著張老安人那刀子似的惡言惡語,賀氏就渾身發抖。
那些話要是傳出去一句兩句,她往後也不用抬頭做人。
她本是打算將張老安人當個擺設,兩下里「井水不犯河水」就完了,畢竟世人重孝道,自己兒媳婦身份在這個擺著。
可張老安人對她沒有半點善意,她對張老安人也只有越發厭惡的,莫名地生出「有我沒她」的念頭來。
不管沈舉人方才那句送老安人去庄子上的話是真是假,賀氏都已經決定想法設法促成此事。
張老安人房里,大夫坐在床邊,給張老安人診了脈。
「老安人是急怒攻心,方致昏厥……到底是上了年歲的老人家,以後還是勿要使其動心火的好……」大夫常來沈家四房,對於四房的事情多少知道些,說這話時,望向沈舉人的目光就帶了幾分莫名。
沈舉人雖有些不通世情,可對於寡母這些年來卻是真心孝敬;沈瑾更不必說,打小被老安人當成心肝寶貝,祖孫兩個只有好的。
那能氣的張老安人昏厥的,不是沈舉人父子的話,就只有沒露面的新太太
那新太太是賀家宗房養女,十里紅妝地嫁進來,有著如此倚仗,底氣自然十足。
這張老安人也不是省事的,婆媳兩個定是「針尖對麥芒」,只是不曉得沈舉人這「孝子」會幫著哪一個?
或許在張老安人看來,母子之情乃是天性,恆久不變;可在沈舉人這里,一次次消磨,已經只剩下厭倦。
不過,他想要盡快送張老安人去庄子「靜養」的打算卻是落空,因為張老安人這次生病來勢洶洶。
沈舉人雖不耐煩去做床前孝子,可也不是黑心肝的,就真的能狠心地將病中的張老安人送走。
他不樂意過去侍疾,就只能由沈瑾這個做兒子的代勞。
可是,有沈瑾在張老安人床前服侍,賀氏這個年輕繼母便只好避閑,每天不過早晚陪著沈舉人過去露一面,問問張老安人湯水起居。
對於賀氏這般規規矩矩的行為,沈舉人十分滿意。
卻是累了沈瑾,連個與他換班的人都沒有,晝夜服侍在張老安人榻前,堅持著不倒下都是好的,哪里還有功夫與精力去讀書……
京城,沈宅。
沈瑞與沈珏等人在三房讀完書,就回了九如居。
月底宴客的帖子已經擬好,早已經派送出去,明日就是宴族親姻親登門的日子。
其中有一家,沈瑞頗為留意,那就是前國子監祭酒喬家。
喬家是大老爺、二老爺的姨母家,也是二太太的娘家。
喬太爺曾為國子監祭酒,已經病故多年,如今還有喬老太太在。喬家有三子,是二太太的兩兄一弟,一個弟弟是進士出身,如今在南直隸按察使司任正五品僉事兼南直隸提學;喬大老爺是恩萌入仕,年過五旬還在混六部,如今在工部員外郎任上;喬二老爺頂著個監生,並未出仕。
喬太爺生前是從四品國子監祭酒,三個兒子如今最高的不過是正五品,可見一代不如一代。
當年二房三老太太與沈洲選喬家,棄孫家,不過是為了借喬家的力,瞧著這樣子喬家卻是不復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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