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苦笑道:「瑾哥四月里摔傷,錯過了這科鄉試……雖有四位族叔、叔兄弟下場,結果顆粒無收……」
他雖想要提一提沈琰,為沈琰兄弟求求情,可在祖父、父親面前還是不敢放肆。
沈洲道:「旁的人家,一代能有一、兩個讀書種子都是好的,我們沈家玉字輩已經出了三個進士,兩個舉人,生員數人,已經當得起書香門第,不必計較一科兩科……」
沈道:「洲二叔說的是。」
知子莫若父,兒子吞吞吐吐的,旁人看不出,宗房大老爺哪里還看不出?
雖說邵氏之事是二房陰私,可沈琰有了舉人功名,除非放棄科舉,永遠不進京,否則這件事總要再揭開說。
要說過去宗房大老爺心里同情沈琰、沈兄弟,希望他們能歸宗,如今卻變了想法。
二房雖無祖產可爭,沈琰、沈兄弟即便歸宗,也影響不到沈瑞、沈珏兄弟兩個的地位,可誰曉得他們兄弟兩個心中對沈家是不是有怨?
要是他們因父祖飄零在外,怨恨族人的話,那恨意就要落在二房身上。讓他們兄弟兩個借著沈家的勢起來,回頭再報復沈家,那可是大笑話。
到底是將沈琰兄弟用家法族規約束住,還是放任兄弟二人在外,宗房大老爺與沈還專程商量過此事。
其實,為除後患的話,還是將兄弟兩個束縛在族中好。否則的話,雖不會讓他們借了沈家的勢,同樣沈氏宗族也沒資格管教約束他們兄弟。
不過因徐氏去年已經發過話,宗房總不能越過二房代二房做主,至於父子兩人還沒有章程。
宗房大老爺想到這里,就打發沈下去預備酒席,隨即才對沈洲提了沈琰中舉之事。
沈洲並不是頭一回聽到這個名字,上半年過來時,雖沒有見過沈琰兄弟,可也聽說過邵氏留下的這一脈子孫。
「二十歲的舉人,算是難得了……」沈洲贊道。
他對於邵氏子孫,無怨也無憎,實是隔了幾代人,恩恩怨怨年代又太久遠
他聽著沈琰兄弟的事,與陌生人的事差不多。
宗房大老爺道:「沈琰雖不在沈家族譜上,可仕籍上依舊標注了已故老太爺之名……」
沈洲自己是一步一步考出來的,自然曉得怎么回事,擺擺手道:「這也是沒法子之事,考生需填三代姓名,曾祖父一欄總不能空著。」
宗房大老爺猶豫了一下道:「去年大太太來松江省親時,沈琰胞弟沈請人傳話想要以庶支身份歸宗,被大太太所拒……如今沈琰這樣進京應禮部試,恐大太太聽聞不喜……」
沈洲不以為然道:「家嫂向來寬和,哪里會與一個孩子計較?京城那么大,只要他不往二房身邊湊就是了……」
族長太爺在旁聽著,見沈洲如此「大度」,不由皺眉。
二房昔日變故,對於宗房大老爺、沈洲來說,太過遙遠,族長太爺卻是親身體會。
當年二房大老爺已經訂了親事,二老爺也十四、五了。兄弟兩人要是沒有出意外,早就兒孫滿堂。
既然二房老太爺留下話,不許邵氏子歸宗,那二房晚輩遵從也是應有之義。徐氏待沈琰兄弟的不假顏色,才是為人子女的道理;像沈洲這樣不痛不癢的,叫人看了有些礙眼。
要說族長太爺之前對沈琰、沈兄弟有過一絲心軟,可在聽說沈自詡為「二房嫡裔」時也沒了。
當年的時候,已經過去六、七十年,知情人都死的差不多。
連水字輩知曉這些事的都不多,更不要說玉字輩。
沈這「二房嫡裔」的話,總不是一個孩子自己臆測出來的。邵氏子與邵氏孫,要是對於先人過錯真有悔過之心,又哪里會這般自詡?
沈洲脾氣這般綿軟,看著可不像是當官的料啊?族長太爺莫名了擔憂起來
南京,喬宅。
「如今已經是十月中旬,再不動身,可是後悔也來不及……」喬三老爺皺眉道。
他的面前,站著一儒服青年,回道:「學生多有不足,能入乙榜,已是僥幸,哪里還敢奢望甲榜?與其往返白折騰一趟,還不若安心再讀三年書。」
看著眼前溫文儒雅的年輕人,喬三老爺不由生出幾分佩服。不是誰都有這樣的自知自明,覺得自己功課尚不足,就放棄一科禮部會試,而且還能放下身段主動去塾學求聘。
喬三老爺生在官宦之家,即便家道中落,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往來的朋友也多是官宦人家子弟;即便偶有寒門子弟,也多是清高孤傲。
沈琰的人品行事,卻是從容坦盪,令人欣喜。
即便沈琰的身份有些尷尬,可喬三老爺還是不想要放棄這個女婿人選,只能在心里盼著姐夫姐夫早日到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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