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添油熾薪(五)(1 / 2)

大明望族 雁九 1771 字 2020-06-26

雖說楊廷和有著讀書人的通病,打心里瞧不起張氏兄弟這樣因裙帶關系起家的外戚,不過眼見壽哥盛怒之中,他並不想火上澆油。

東宮身世之謎這幾年本就傳的雲山霧罩,就是為了杜絕有心人的質疑,東宮與張家關系也不宜繼續惡化。

「壽寧侯是殿下長輩,上這樣的折子並不逾越……倒是殿下,近日出宮的次數太多,要不然也不會授人以柄。再有幾日,就是殿下千秋。殿下正好可以趁著這幾日功夫,抄寫幾本《孝經》出來,敬奉長輩……」楊廷和神色恢復平靜,想了想道。

壽哥聞言,眼睛一亮道:「多謝先生提點。孤心里還在擔心,父皇會因此禁我出宮……」

等《孝經》遞上了,父皇也舍不得禁他的足了吧?

楊廷和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皇上向來疼愛殿下,即便有所約束,也是心憂殿下。」

壽哥皺眉道:「孤倒是不怕父皇管教,只是不願……那邊插手孤的事……

雖說眼前只有師生相對,並無旁人,不過楊廷和的心也顫了顫。

眼見東宮對中宮嫌隙已深,他的心跟著懸了起來。

誰都知曉帝後情深,當今雖只有東宮一子,可宮里沒就藩的小皇弟卻不是一個兩個。

人心險惡,張氏兄弟出入宮廷不禁,又居錦衣衛高位,已經不是當年小小鄉紳之子。要是東宮真的與之撕破臉,那就是將自身置於險境。

「殿下,能否聽臣一言?」楊廷和神色肅穆,壓低了音量道。

壽哥似也察覺自己失言,訕訕道:「老師是想要提醒孤『子以母貴,么?孤心里也明白,只是多有不平。」

楊廷和道:「世人愚昧,以訛傳訛的多。殿下是中宮正出,為開國最尊貴嫡長皇子,正位太子之位也是天命所歸;反之,若是殿下母不祥,容易為人攻訐」

壽哥眉毛擰成一團,冷著小臉道:「難道孤不是中宮所出,就當不得太子位?」

壽哥早慧,蔚悼王落地時,壽哥已經開始記事,想著那時坤寧宮里上下雀躍情景,還有皇後與金夫人對自己態度的變化,心中就發寒。要不是蔚悼王幼殤,這宮里有沒有他的立足之地都不好說。

雖說過後皇後與金夫人依舊待他親近,這中間那些日子他卻始終沒有忘,早就在心里存疑。

楊廷和道:「殿下,這皇家血統不容混淆,既是母不詳那誰能保證父祥?小人作祟,無風都能三尺浪,真要引得殿下心亂才是如了他們的意

「大膽」壽哥瞪眼,大怒道。

去年楊廷和雖隱晦地提點過壽哥對中宮的態度,卻沒有說的這樣直白。

話已經說到這里,楊廷和就沒什么好遮掩的,直言道:「京中是流傳著關於殿下身世隱秘的無稽之談,可誰會將它當真?皇上臨幸後宮,都有彤史記載,皇子落地、接生婆、穩婆、太醫脈案,都有跡可循。娘娘即便想要抱子,也不能一手遮天。雖不知是哪個將流言傳到殿下跟前,可都有挑撥天家母子之嫌,其心可誅殿下且記,皇上才是天下之主,除了皇上自己願意,這世上沒有人能蒙騙得了皇上,也無人能違逆得了皇上。從殿下落地為娘娘長子,殿下與娘娘相輔相依,合成兩利、分則兩害……」

壽哥雖依舊滿臉怒氣,可對於楊廷和的話也聽進去了。

他漸漸冷靜下來。

父皇想要讓他親近張家,壽哥一直都曉得,不過卻隱隱地抗拒。

是做尊貴的嫡長子,還是做母不詳的庶長子,這壓根就不用選。即便是早早就對自己身世存疑的壽哥,也沒有真的天真的想著尋訪傳聞中宮婢出身的「生母」。

他只是不忿皇上這般看重張家,覺得張家不配得到這樣殊榮。

該說的說了,楊廷和閉口不再多說。

要不是東宮一日日年長,性子越發隨意,好惡都露在臉上,他也不會如此多言。從弘治十一年東宮出閣,楊廷和就是值講老師之一。這五年來,他是看著東宮從童子長成小少年,知曉東宮雖喜怒隨心,卻不是小氣人,待身邊人也寬厚,才敢如此放肆直言。

壽哥不是糊塗人,自然是曉得楊廷和說的是逆耳忠言。東宮值講的老師不是一個兩個,能與他說講明利害關系也只有楊廷和一人。

他倒是不惱了,卻是琢磨起楊廷和的話。真的有人在「挑撥天家母子之情」么?

他對中宮、對張家越來越厭憎,對自己的身世越來越懷疑,都是有跡可循。追根溯源,也不是一點征兆都沒有,只是他早年年幼,又因蔚悼王之事心里對皇後有了疙瘩,對於那些似是而非的話,也就都聽了進去。

想到最後,壽哥臉色鐵青,咬牙道:「好啊,真當孤是傻子糊弄么?」

坤寧宮,東暖閣。

張皇後居上,金夫人右手陪坐,對面坐著剛進來的壽寧侯張鶴齡。

「大郎早朝上折子了?你是太子舅父,正是當行管教之責」張皇後不已為忤,反而頗為欣慰:「別老是想著孫家、祝家那些孩子,讓他們借多少光是夠?有那些心思,大郎放在壽哥身上,舅甥兩個也能相親相親……」

張鶴齡訕訕道:「阿姐,皇上怕是怪我……我雖是好心,可也傷了壽哥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