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1章 星河明淡(三)(2 / 2)

大明望族 雁九 6368 字 2020-06-26

張會躬身應是,領著沈瑞走出幾步,才歉然低聲道:「事有不巧,讓你這新郎倌……」

沈瑞忙打斷他道:「二哥怎的還說這外道話。」又道,「不知道二哥這邊可有用得著我的地方,二哥盡管吩咐。」

張會苦笑搖頭道:「一時也不用。只是差事上的事兒……唉。」

行至靠近靈棚處,僧道念經作法,人聲嘈雜無比,反倒是能說上幾句要緊話。

張會佯作無意打量了一下四周,才低聲道:「這幾日我是出不去了,也沒法與你商議,有些話,回頭我讓杜老八帶給你。」

沈瑞點點頭,道:「我也是怕那位著急垂詢,我應答不上,才想與你先說一說。」

張會嘆了口氣,道:「最近……山西那邊兒糧倉接連爆出舞弊來,想也知那位會著急。我原想著等你成親之後,好好謀劃謀劃,偏這個時候……」

沈瑞也是默然,拍了拍張會胳膊以示安慰,見又有張會堂兄弟領賓客往靈堂祭奠,便轉開話題問道:「老夫人,是風寒之症么。」

張會點點頭,卻面色欠佳,似乎並不想聊這個話題。

這位繼室祖母初嫁來時對他與大哥是不冷不熱的,祖孫感情十分淡薄。

倒是大哥娶妻後,繼祖母不知是想通了還是怎的,突然就將管家權交到了大嫂手上,後又在大嫂有孕時,帶著他妻子趙彤一起管家,硬生生不讓二房四房那些人沾手。

至此,張會方才對這位祖母生出點兒好感來。

如今老夫人歿了,張會也不是全然不難過,不過更多的,卻是疑心。

說起來,這位繼室許夫人比老公爺小了近二十歲,現下還不到五十,本來身子骨還是很硬朗的,不想這次風寒倒是嚴重起來,拖拖拉拉幾個月,竟拖成大病症,最終死於高熱不退引發的心肺衰竭。

時值游氏待產、趙彤有孕,張侖張會兩兄弟不免懷疑府里有人動了手腳,只是一直沒查出什么來。

這些卻是不能為外人道了。

轉而到了靈堂上,白色幔帳將室內一分為二,世孫張侖披麻戴孝持孝子棒在帳外答禮,帳後,則是女眷拜祭之處。

而此時,楊恬也隨著徐氏到了靈堂,瞧見披麻戴孝跪在棺木一側的世孫夫人游氏,不由心驚。

大約因著孕吐不止的關系,游氏原本頗為豐潤的身材如今已瘦得有些脫相了,昨夜又整宿未眠,如今臉色蠟黃,未施粉的顴骨上妊娠斑幾乎連成了片,雙眼哭得紅腫,滿布血絲,嘴唇也裂出口子滲出絲絲血來,再讓喪服一襯,更顯得憔悴異常。

論理她已懷胎九月有余,應是肚子頗大了,可不知是不是孝服寬大的緣故,此時她跪在那里,並顯不出肚腹來。

周遭來祭奠的貴婦人頗多,游氏這個樣子,眾人看了不免憐惜,口中誇著游氏至孝,卻也勸她多多顧惜自己。

游氏沙啞著嗓子一一謝過,又落淚哭訴祖母待自己如何如何好,她這一去自己如何如何傷心雲雲。

周圍應和勸解之聲連連。

楊恬喉頭發干,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半晌才吶吶向趙彤道:「大嫂這……」

趙彤也是滿臉的疲憊,什么話也沒說,只捏了捏楊恬的手。

徐氏已是過去溫言安慰了游氏,見堂上人越來越多,便也不多留,又由著趙彤領了她們出來。

出得靈堂,徐氏便開口告辭,趙彤雖是要料理喪事忙得腳不沾地,卻仍堅持要送徐氏與楊恬出去。

徐氏嘆了口氣,握著趙彤的手拍了拍,溫聲勸她道:「你也是有身子的人,還要自己多保重。你與會哥兒都叫我一聲伯娘,我便作長輩說一句,你別見怪——這一大攤子事兒不好操持,你也別事事要強,該歇著便要歇著去,自己身子骨要緊,孩子要緊。」

趙彤聞言紅了眼圈,哽咽道:「伯娘句句良言,我豈會不知好歹。伯娘、恬妹妹你們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個兒的。」

她頓了頓,又去拉楊恬的手,道:「我也不虛說客套話,今兒到底還是委屈妹妹了,回去多用艾草掃一掃,別不當回事兒。」

楊恬嘆氣道:「好姐姐,便別惦著我了。」頓了頓,到底道:「方才母親說的話,你也別不當回事兒,不要嘴上應著,卻不肯做,莫送我們了,快快回去罷。而且,我們不好勸大嫂子,你也勸勸她,她那個樣子……唉,現下你們自己身子要緊,旁的又算得什么。」

趙彤嘆了口氣,低聲道:「也是沒法子的,你不知道府里這些嬸娘妯娌們。……大嫂雖是駙馬府出身,但到底只是記在公主名下,實是庶出,原就沒少被人背後嚼舌頭。現在又是冢婦,這種時候,是怎樣也要做足禮儀的……」

徐氏楊恬皆是嘆氣,又勸了兩句,才作別,往二門去乘車。

沈瑞這邊因也沒和張會說上幾句話,便告辭出來,匯合了母親妻子,一起出了英國公府。

剛拐過街角,就見楊家的馬車已等在那邊,方才沈家進英國公府時,楊家正是拜祭完准備告辭時,雙方只一碰面而已。

雖說三日回門前,論理是新娘子不會與娘家人接觸的,但既碰上了,也沒有強裝看不見的理兒。

大街上不便下車見禮,彼此挑了車簾見了面,俞氏與徐氏寒暄兩句,楊恬則在仆婦們打起的布帷遮擋下上了楊家的馬車。

沈瑞素來待楊恬極好,俞氏與王研又見楊恬如今雙頰紅潤,氣色極好,也就沒有什么不放心的,只反復叮囑了,新嫁娘往喪家去到底晦氣,回家可要好好祛晦才是。

辭別楊家人回了沈府,家中正是擺午飯的時候,飯後徐氏留了楊恬與何氏下來,交代了管家事宜。

何氏早早的就已歸攏好賬目,帶過來交割。

她母子當初得徐氏收留已是感激非常,幫著徐氏管家也是盡心盡力。她素來聰明,人又正直,且有近三十萬兩撫恤銀子傍身,真無所圖,管家時便一概皆循老例用老人,賬目更是清清爽爽,此時交權唯感輕松,更無絲毫戀棧。

徐氏也不是讓楊恬立時就上手理事,新婚也總有個把月松散日子的,只叫她先拿了賬目回去,大致了解一下家中情形,待歇過乏來,再由何氏幫著她一點點將家事理順。

徐氏指著何氏笑道:「一事不煩二主,我便都托給你了,你莫要躲懶,好好幫幫你弟媳才是。」

何氏笑道:「干娘真個偏心,這是心疼新媳婦,要我這勞碌命再接著勞碌呢!」

徐氏拉著兒媳婦的手,毫不遮掩喜愛之情,笑道,「卻叫你說中了,真是心疼恬丫頭。便你能者多勞罷,莫累了我兒去。」

何氏也有心湊趣,作出吃味的樣子,掩面佯泣,卻是嚶嚶兩聲便撐不住自己笑了出來。

登時一屋子笑作一團。

楊恬也是開心大笑,轉而想起方才在英國公府所見種種,又是為自己慶幸,又為趙彤游芝妯娌嘆息。

下晌回到九如居時,聽聞有人來訪,沈瑞往外書房去與人議事,楊恬便自顧自小憩片刻補眠,看了會子賬目,整理了一番自己嫁妝。

直到晚飯時分沈瑞方回來,兩人牽著手往上房去吃了晚飯。這頓又是一大家子一處用飯,院子里傳來早早吃罷飯的小孩子們玩鬧的聲音,一家子其樂融融。

飯後回房,楊恬便忍不住向沈瑞感慨一番,低聲說了英國公府內眷之間的暗流。

沈瑞也是皺眉嘆氣,他早從張會口中得知英國公府內斗得厲害,但這個時候,委實是「內憂外患」。

下晌來訪的不是別人,正是張會的心腹杜老八。

*

杜老八一個粗人,說話雖糙,禮數上倒也不差,先就謝罪表示不該來叨擾新郎倌,「實是多樁事趕在一處了,東家讓某來向沈二爺討個主意。」

客套話說罷,他便直言三樁事,往山西去是一樁、京衛武學是又一樁,還有一樁,竟然是有風聲,會昌侯孫銘正在謀掌府軍前衛事。

前兩樁也是沈瑞要與張會商量的事,倒沒什么,這後一樁,卻著實讓沈瑞吃了一驚。

「這消息,可靠與否?」沈瑞忍不住確認道。

這孫銘不是旁人,便是以庶長孫的身份隔代承爵搶了張會外祖父這庶長子的爵位,後又百般算計了張會外祖父與舅父,甚至用子蒸父妾這等流言污蔑張會舅父,致其含冤而亡。

血緣上算是張會親人,實則真是仇人一般。

而這孫銘也素來會鑽營,當年在土木堡之變後娶了代宗皇後的妹子,奪門之變後英宗重登龍椅,這位便迅速讓原配「適時死了」,續娶了英宗的外孫女。翻臉之快,用心之狠,著實讓人咂舌。

府軍前衛原是永樂年間成祖皇帝為皇太孫所選幼軍而設,後一直為天子親軍,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一直也是皇帝的親近人掌管。比如弘治元年便是有擁立之功的武靖伯趙承慶掌管(趙彤父親),後趙承慶調去了南京,其長子趙弘澤也入了府軍前衛。

如今張會如何會叫孫銘這人面獸心的東西得了這要緊位置去。

「消息是先豐城侯的侄子李熙與東家說的。前兩天東家因著二爺你成親事忙,也就沒尋你。頭晌李熙來吊唁了,又提起這事……先前某也去打探了一二,當是准的了。」杜老八道,轉而又介紹起豐城侯家來。

「原本是先豐城侯李璽掌府軍前衛事,去年李璽沒了,府軍前衛的事兒就是新建伯李振先管著。李振年歲也不小了,身子骨也不大好,最近上折子辭差事。而李熙過來說這些,是想走英國公府門路,問他們家襲爵的事兒。

「先豐城侯李璽是這支唯一嫡子,生前沒個兒子,娶了一堆妾室,就是不肯過繼庶弟所出幾個侄兒,偏到咽氣也沒生出個兒子,如今爵位還懸著,府里已是打成一團了。

「依著規矩,李璽的庶長兄李旻,作為老伯爺的長子,是可以承爵的,只可惜了,這李旻如今四十多了也是沒兒子,不免又涉及香火傳承。太夫人倒還健在,其實也可以做主給給李璽過繼個嗣子,名正言順承爵,只是太夫人瞧庶出皆不順眼,遲遲不肯開口。而幾個庶子也為爭這嗣子打得不可開交。」

沈瑞聽得頭大,不由擺手道:「這李熙來求作這嗣子?這等家務事,便是英國公府也不好插手吧?」

杜老八虯髯抖了抖,嘿然笑道:「二爺你再想不到,這李熙卻是李家難得的聰明人。他也同我們東家說了,如今府里的這些庶出子侄都沒差事在身上,就算當了嗣子得了侯爵,也不過一虛銜。倒是李旻如今已是千戶,放過外任,如今在中軍都督府當差,若能襲爵,便能有實權。」

他頓了頓,加重語氣道:「那豐城侯原就掌府軍前衛事,如今李旻承爵,未嘗不能接著掌管。」

沈瑞也扯了扯嘴角,怪道這李熙找上張會,又透露會昌侯孫銘覬覦府軍前衛的消息。

「他這是為伯父來謀爵位?」沈瑞略一思忖,便淡淡道:「他莫不是想伯父承爵,然後他再過繼到伯父膝下?」

杜老八一擊掌,笑道:「二爺猜的不錯!」

沈瑞端茶飲了一口,道:「這人果然是個聰明的,只是能斷然舍棄生父,只怕也不好相與。那李旻又是怎樣的人?」

他也是嗣子身份,有些話卻也不好深說。

他沈瑞空是個古人殼子,一過來就被沈源迫害,若不是自己使計求活,只怕也和原主一樣殞命了,與沈源非但無半分感情,說有仇都不為過。因而過繼二房絲毫負擔都沒有。

但是李熙與他又不同,誠然像沈源那禍害,這長輩不慈子孫離心也是正常,但李熙到底是自幼被灌輸以孝立身的純古人,能為了前程不要親爹,自己謀劃這樣的計策,也絕非善類。

既這「孝」字不用提了,而沒了「孝」,只怕離「忠義」也同樣有十萬八千里距離。

沈瑞固然不想孫銘那種人掌了要職,卻也同樣不想幫忙幫出個白眼狼來。

「某也打聽了一二,這李旻當初是放到廣東的,聽聞是剿蠻寇有功才升遷回京里。在京里口碑倒還不錯,不是紈絝。」杜老八道。

「至於這李熙嘛,」他摸了摸虯髯,露出些不屑來,「原先倒沒看出這么『有出息』,在他那個圈子里沒什么劣跡卻也毫不起眼。李熙父親也就尋常人一個,在家中行五,也不是最幼,不得寵也沒職銜,怎么著也是輪不上爵位的,也難為李熙能想出這么個招來。」

沈瑞沉默片刻,又問:「孫銘那邊,打聽得如何?」

杜老八收起嘲諷來,一臉正色,道:「這也是眼下東家有些著急的地方,孫銘,走的是丘聚的門路。」

見沈瑞驟然眉頭緊鎖,杜老八嘆了口氣,道:「要不是他找的丘聚,還真不好查他。自那事兒之後,某也是叫兄弟們多注意丘聚注意東廠動靜的。咱們還有個車馬行就在大時雍坊那宅子附近。」

他見沈瑞並無言語,便微微傾身,道:「原本我們東家也是要想轍立時料理的,如今卻是苦於出不得府了,又生怕這幾日就叫孫銘那廝得了手去,這才叫小的趕緊來求助二爺你。二爺,你看,是找張公公(張永),還是尋小劉公公(劉忠)才好?」

沈瑞思索良久,嘆道:「還是找張公公吧,這事兒,小劉公公不好開口,張公公幾個都督府都熟些。」

而且,張永和丘聚不對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劉忠至少現在還能裝成中立派,不曾曝露。

「我這就叫人去給張公公下帖子,他若不當值,明日便能商量個章程出來,便是不讓自己人上去,也斷不能便宜了仇家。」沈瑞想了想,又道:「李熙光想著自說自話不行,李旻是怎么個意思?」

杜老八搖了搖頭,道:「李熙這小子怕不是想著有了英國公府作靠山,李旻能白得個爵位,自然會認下他這有靠山的嗣子。事出倉促,我們東家也沒同李旻私下碰過面。倒是李旻也來吊唁了的,卻不是同李熙一道。要不……」他猶豫道,「二爺可要見李旻一見?」

話一說完,他自己忙又撥浪著腦袋,道:「既是他求咱們,二爺稍待,某去透個話給李旻,看他反應,他若是識相的來拜見二爺,便就拉拔他一把,若是他不識相,咱們自也不用費心了。」

沈瑞思量一番,道:「李旻有軍功,若是可用之才最好。那就煩勞老杜你辛苦一趟,盡快透了話去,就說明日我會出門。他若有心,自有法子遇見我。若能在見張公公之前見著他,是他的運氣,也許,也是我們的運氣。」

杜老八連連應了。

此事談妥,又說起頭兩樁事,杜老八道:「東家也是犯愁,京衛武學他經營許久,舍不得前功盡棄。趙家大爺在府軍前衛穩穩的,沒必要挪動。趙四爺么,我們東家的意思是,四爺於商事上更有天分,他不想讓四爺接武學,想讓四爺接往山西去的差事。且四爺祖父當年到底是曾打過韃子,當地還有些老交情。」

「游家五爺著實年歲太小,游家幾位年長的卻是才干平平。蔡家六爺是個有本事的,但蔡五爺掌了豹房勇士,只怕皇上不會再將京衛武學交到蔡家手里了。東家說,高文虎就是太實誠了,怕斗不過兵部那些文官,不然他倒也合適。余下的,安遠侯府……」

沈瑞笑著搖了搖頭,嘆道:「張二真是九竅玲瓏心,這些算計得明明白白。他呀,就是太護食,要知道,天下的好處哪能都歸咱們呢。」

說著又正色道:「京衛武學其實已整頓得差不多了,誰也抹不掉他的功勞去。倒是眼下山西是皇上最惦記的,能為君上分憂,才能立得穩。我贊同趙四哥往山西去。至於京衛武學這邊,你說與他,不妨試著放手,若皇上垂詢,也讓他直言並無合適人選推薦,請皇上聖裁。不戀棧權位才能顯出他的忠心,才能得聖心。他日孝期滿了,沒准兒有更好的位置等著他。」

杜老八垂頭想了又想,終是點頭道:「二爺放心,話我一定帶到。」

*

聽得楊恬說起英國公府內斗,再結合張會先前所說,都是為了國公的爵位。當然,這個爵位含金量倒是極高,非尋常侯爵伯爵可比。

沈瑞摟了楊恬,下顎摩挲著她頭頂,嘆了口氣道:「有爵之家,不免總有人心里惦著是鐵桿的庄稼,要為那爵位搏上一搏。」他忍不住又小聲嘀咕了一句,「卻也不看看是什么時候,真是與人添亂。」

不過也知道,要想這樣奪爵紅了眼的人家什么「一致對外」,那是別指望了,只怕還整要聯手外面來對付家里呢。

他素來不瞞著楊恬,楊恬也被楊廷和培養出了一定的政治敏感度,沈瑞便索性攬著楊恬,把下午杜老八過來提及的一些他與張會的謀劃簡單說了。

又歉然道:「可惜了明日要出門去辦事,不能在家好好陪著你。等回門那日,咱們回程時,往西苑轉一圈去,可好?那邊有一家館子的魚做得極好。魚這東西,還是當場吃熱的好,買回來便不好吃了。」

楊恬依在他懷里,仔細聽著他講述,聽得這句,便笑道:「我又不是那三歲小童,還硬要你陪著不成。」

轉而低聲一嘆,道:「如此說來,也難怪游姐姐和六姐姐(趙彤)會那般了,總要穩住家里,張二哥你們才好在外施展。」

沈瑞聽了不由一笑,卻又緊了緊手臂,認真道:「恬兒,我卻想你知道,沒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當然咱們家沒那種鐵桿庄稼讓人去搶,但若有其他的事兒,你一定不要硬撐著,一定要先保護好自己,旁的什么都是虛的,人安康才是真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楊恬嫣然一笑,揚起頭來,輕輕吻了吻沈瑞下頜,「我會保護好自己。而且,你也不會讓我到那樣境地,是不是?」

沈瑞慢慢綻出個笑容來,擒住了她紅潤櫻唇。

*

三朝回門這日,沈瑞夫婦起得極早,收拾妥當了一應禮物,又往徐氏處報備,說歸來時要去西苑游玩一番,晚飯就在那邊用了,略晚些再回來。

誰知道,這場西苑游玩卻未能成行。

兩人才到楊家不久,剛剛上茶說話,外面就有人急急來報,說英國公府的人來了,口口聲聲喊著救命。

來人重孝在身,楊家下人原是怕沖了姑奶奶回門的喜氣,但聽聞是英國公府,又喊著性命攸關,便也不敢怠慢。

俞氏與王研驚疑不定,楊恬卻是顧不得許多,聽聞是兩個穿孝的婆子,便叫人帶到二門,自己親自過去問。

那兩個婆子都是趙彤身邊的人,皆有功夫在身,一路騎快馬出來,先往沈家去了,得知兩人今日回門,便又趕來楊府。

兩人一頭是汗,氣喘吁吁,一見楊恬便立時跪倒地上,哪里還顧得客套話,磕頭求道:「我們世孫夫人動了胎氣,突然發動了,還請沈二奶奶身邊桂枝媽媽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