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案子(1 / 2)

此時天色越發顯得陰沉,雨卻漸漸停了。

楊玉英若有所思,眯了眯眼,覺得差不多到了時候,她對這家的老板娘來說只是個陌生人,並不好多待,便站起身打算告辭,剛一起身只聽外面哐當一聲,緊接著就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楊玉英心下一驚。

是誰?

她還沒站起身去開門看看,就見程周氏渾身上下抖動得厲害,怕得渾身發抖,卻愣是一邊抖動,一邊猛地撲向床頭,伸手從枕頭底下摸出一把砍柴刀。

楊玉英一驚,就感覺到鋪天蓋地的靈氣宛如實質,整個房間都開始動盪,東西亂七八糟,跌跌撞撞。

「啊,啊啊啊!」

程周氏仿佛受到巨大的驚嚇,尖叫聲此起彼伏,雙面拼命胡亂揮舞。

外面隔著圍牆,隱隱還聽見有人抱怨:「又發瘋,以前一個月發個一兩次,現在可好,這一個月都幾次了!」

楊玉英伸手攥住程周氏的手腕,還未說話,隔著窗戶就看到窗外一雙漆黑的眼睛,那眼睛亮得驚人,程周氏顯然也看到,猛地撲過去用力砸窗戶:「滾,滾啊,你給我滾出去!」

幾乎一瞬間,那雙眼睛就流出兩行淚,房間里的聲響更雜亂,更急促,連楊玉英一時都蹙眉,遲疑片刻,卻並未出手,也不曾喝止,而是靜靜等待這一陣喧鬧過去,才一言不發地告辭而去。

只是一出門,楊玉英就幽幽對跟來看熱鬧的林官道:「你說,程家作祟的『鬼』,究竟是誰?」

林官沉默。

整個酒坊只看外觀,看不出任何異樣,可一旦看過酒坊內的情況,除了瞎子,怕是都看得出這家酒坊最近在鬧鬼,至少是老板娘程周氏覺得自家在鬧鬼。

楊玉英每日巡街,都到程家附近走一圈,偶爾能遇見程周氏出門送酒。

她包裹著厚厚的衣服,仿佛如今不是炎熱的夏日,到似是寒冬臘月。

能看得出來,好些人欺負程周氏腦子有病,要她的酒,卻不給足夠的銀錢,反而要挑三揀四,一會兒說酒質量不好,一會兒又說給的量不足夠。

可酒明明還是以前的酒,斤兩也只多不少。

程周氏並不同人爭辯,人家給錢給的少,她也不鬧騰,沉默得厲害,越發顯得軟弱可欺。

這日,程周氏去對面的酒肆送酒,不知那老板說了什么,她嚇了一跳,抱著酒壺踉蹌出來,轉頭四顧,一臉的茫然無措。

陽光洋洋灑灑地落在她慘白的臉上,這小婦人身上不自覺浮現出一種游離的色彩,好似同這人世間格格不入。

楊玉英蹙眉:「老板娘,給我兩壺陳釀。」

程周氏一愣,慢吞吞過來,猶豫了下卻沒把酒遞過去,輕聲道:「女孩子喝太多酒,傷身體呢。」

她一開口,聲音很甜美,又極溫柔,和她表現出的木訥到有些不同,楊玉英一怔,微微一笑:「無妨,我只小酌而已。」

程周氏便不再多說,溫順地應下。

看著程周氏步履蹣跚地回到酒坊,林官忽然收斂起面上的笑意,長眉低垂,面現慈悲,只輕輕長嘆:「眾生皆苦。」

楊玉英沉默。

這程周氏雖然貌似瘋癲,但在她身上一些小細節上,卻看得出她受過良好的教養,行動時裙擺不動,說話時細聲細氣,不似是一般小戶人家的女兒。

兩個人閑坐對視,楊玉英分了一壺酒給林官,這酒水極醇美,入口綿軟,初喝略淡了些,但後勁十足,稍一回味,也是十分甘醇迷人。

林官輕笑:「好喝,得多買幾壇子存上,以後想喝,怕是不那么容易。」

他說完,果然去買酒。

買了酒,又支使皇城司的兵卒去衙門調了檔案來看。

皇城司在這方面效率一向很高,林官的酒剛剛拿回去溫上,第二輪還不曾開喝,兵卒就拿了一個薄薄的小冊子送來。

程家這酒坊在京城不怎么起眼,說是老字號,但生意從來沒做大過,也不似其他大酒樓背後都有後台,程家祖孫幾代人本本分分地做生意才有了今日的規模,可謂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在京城,程家算是馬馬虎虎還過得去,不至於餓肚皮的小商戶。

這等人家,皇城司怎么可能關注?能尋到一點檔案,那還是從衙門調的。

林官拿食指在酒杯里輕輕一沾,便伸手去開檔案冊子,剛一接觸手中書卷,忽聞風聲,他驟然向後一退,寒光乍起,一把匕首戳到他面前。

扇刀輕輕旋轉,微微合攏,一下竟沒打掉匕首,還是楊玉英長袖一掃,匕首落地。

林官的扇子這才伸出,壓住一個瘦削的小肩膀。

「喲,狼崽子。」

林官手底下控制住的是個看起來只有五六歲大小的孩子,臉色灰白,身形瘦弱,最驚人的是那一雙眼,空洞陰沉,盯著人看時,讓人毛骨悚然。

目光在這孩子脖子上轉了一圈,看到上面殘留的淤痕,還有裸露出的手臂,腳踝,到處都是傷,林官略一走神,那孩子就掙脫開來猛地咬住他手腕。

林官驚痛,猛地收手,孩子眨眼間就不見蹤跡。

楊玉英:「……」

她就在旁邊看著,愣是沒來得及阻止。

林官盯著那孩子消失的方向看了片刻,也不以為意,舔了下傷口,隨手接著翻閱資料。

「程氏酒坊,目前是程柱和程周氏夫婦兩個在經營,兩夫妻五年前生有一對龍鳳胎,一年前兒子病逝,只余下一女程妞妞。」

「這酒坊老板程柱,外號程大頭,在鄰里之間口碑到不錯,賣酒從不缺斤短兩,更不會兌水,釀酒的手藝是家傳的,程氏酒坊也是老字號,不能同名酒比,可也算是有些名氣,老客戶不少,生意一直興隆程家經濟條件不錯。」

「程周氏就是個普通婦人,比程柱大三歲,聽說腦子有些毛病,經常發瘋,不發瘋的時候是個膽小柔弱的婦人,一發瘋就拼了命地砸東西,還打人,鄰居們提起她都沒什么好聲氣。」

只看檔案,聽周圍鄰居閑談時的說法,這一家子著實有點普通。

唯一不普通的就是程周氏的瘋病。

楊玉英想到自己看到的那個程周氏,又翻了翻資料。

無論是資料里,還是鄰居們,都道程柱是個老實人。

自己經營酒坊,但是他從不喝酒,不在外面過夜,沒亂找過女人,只一心一意地守著媳婦度日。

他人緣也好,街坊鄰居誰若是一時銀錢不湊手,管他借通常能有點收獲,為人大方,吃苦耐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