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前,程柱照例出門進貨,目前還未返家,鄰居們都是這般認為。」
林官握著小巧玲瓏的茶杯,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茶,「大概兩個多月前,程周氏忽然頻繁地尋找往來的和尚道士到他們家酒坊去看風水,一開始還好,只是沉著臉,這幾日卻越發脾氣暴躁,時常大怒,前幾日還下手打傷了人,要不是看她是個婦道人家,腦子不好使又是人盡皆知,怕事情早鬧大了。」
「之後就頻頻有道士和尚被請上門。」
這幾日楊玉英盯著酒坊,林官看似偷閑,但也沒真閑著,那些被請去酒坊做法事的和尚道士,他都一一拜訪過。
林官這三寸不爛之舌,連皇城司上下心志堅定之輩也抵擋不住,那些道士和尚們就更不必說。
程周氏家里不富貴,她也不常出門,不認得什么大德高僧,得道真人,請去的都是些在街上走街串巷混口飯吃的江湖人而已。
神棍們提起此事,都道程周氏說自己每天晚上睡不好覺,總感覺房間里有動靜,懷疑是風水不好。
「一提起這事我就生氣,他們家分明是沖撞了風煞,我剛說到把酒窖打開,酒缸稍稍挪動一下便好,都不需要什么法器,結果那女人就發了瘋,我看啊,她睡不好覺,純粹就是因為她根本是瘋子,同別人無關。」
這道士也學過些易經風水,到不純粹是騙人,否則在京城也混不下去。
其他神棍遇到的情況也是大同小異,都道程周氏腦子不清醒,以後再也不去他們家討嫌。
所有的資料看完,林官把手里的冊子一扔,伸了伸懶腰:「報官吧。」
兩個人對視一眼,都是了悟,楊玉英嘆氣:「唔,其實我們都是瞎猜,沒證據的。」
林官托著下巴盯著楊玉英看。
「……好吧。」
楊玉英搖搖頭,「這程家酒坊的老板程柱,的確是凶多吉少。」
而且,程柱死了的事,程周氏還很清楚。
要不是知道這人死了,為什么程家這么快就沒了程柱的痕跡,沒有衣服,沒有鞋子,床上只有一床被褥,一個枕頭。
仿佛是下意識地清理掉了程柱,什么都不肯留下。
巡街巡出一樁凶殺案來。
這就成了京兆衙門該管的事。
楊玉英回到皇城司,和曾副掌事把自己觀察到的細節交代清楚,因為有靈氣爆發的殘留,這件案子里或會出現異常,皇城司對此事還是頗為重視,准備協同京兆府一起,先從外圍開始排查。
皇城司仔細一查,就查出很多隱藏在暗處的線索。
程周氏對外聲稱,程柱三個月前出門,但是,並沒有人看見過。
城外各個州縣,也不見其蹤影。
他經常去的那些地方,同樣沒人說見到過他。
至少,程柱是失蹤了。
一確定人已失蹤,官府追查得便更加細膩,許多不為人知的過往都被翻了出來。
這程家酒坊的程柱,十年前曾出過意外,有大夫說他傷了下體,不能人道。
那么,程周氏生下的一對龍鳳胎,便不是程柱的孩子。
這幾年一直有程周氏發瘋的傳聞,程家在京城不是什么大戶,但也扎根多年,很有幾個親戚,那些親戚都道程周氏一發瘋就打人,經常打兩個孩子。
「可不是,瘋得很!」
因為這事不能單純當失蹤或謀殺定案,按規矩,楊玉英也能涉入,干脆就自己去問問相關人緣。
程家大姑姐一提起程周氏,就滿臉嫌惡,「都說我那好侄子是病死的,但誰知道是不是讓程周氏給打死的,她一生氣就打孩子,我都撞見過好幾回,簡直是往死里打,為此我們程家族老都看不過去了,若非我那傻弟弟大頭一個勁兒地維護,說什么都護著自己媳婦,肯定把那瘋女人趕出家門。」
「我們程家的孩子,她憑什么打?」
楊玉英聽了一耳朵程周氏的壞話,腦袋都有些發脹,剛一出程家這大姑姐的家門,就忽覺周身肌膚刺痛,猛地回頭,只見程家大姑姐還笑著送客,眼睛里,耳朵里,鼻子里就有血絲不停地滲出來。
幾個便裝的差役臉色驟變。
楊玉英瞬間拔劍,投擲出去,隨即只聽一陣腳步聲,地上滴滴答答地滴落了血跡。
程家大姑姐嚇得臉色都白了,楊玉英仔細看了看她,見沒有大礙,只是不適應忽然爆發的靈氣才稍稍受了些損傷。
「這幾日都沒見過程家那孩子,不是生了一對龍鳳胎?男孩病死了,女孩兒呢?」
一確定程柱失蹤,京兆府這邊就通知皇城司,雙方都派出人,一起直奔程家。
楊玉英和林官也在,走到大門前,她四下打量了下,蹙眉:「靈氣越發濃郁,這次進門,主要是找程柱的屍體,盡可能別嚇到程周氏。」
她這話還沒說完,就見程家酒坊的大門開了一條縫,有個長相憨厚的男人從里面鑽出,肩膀上還挑著兩個籮筐,籮筐里都是酒,似乎很重,壓得他氣都喘不勻稱。
「程大頭,你回來了?」
「哎,孫老板,你的酒。」
楊玉英:「……」
一干衙役:「……」
林官也鼓了顧臉,輕聲道:「嘖,咱們兩個人一起看錯,這可真……新鮮。」
衙役們面面相覷,一時不知是不是該轉身就走,楊玉英沉默片刻,忽然一扒樹,直接翻進酒坊里去。
其中一個衙役張了張嘴:「私闖民宅可不行,會……」
話音未落,只見林官特別浮誇地一指酒坊:「啊,我看見通緝犯大盜莫千河進去了。玉英,你小心!」
眾位衙役:「……」
也行吧,不聾,不啞,不瞎,怎么同皇城司的人合作?
為首的衙役一揮手,所有人四散開來,全神戒備,死死圍堵住酒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