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歐陽雪的心魔(8)(1 / 2)

於是,歐陽雪就拎著陸清峰上了馬車,直奔通縣縣城而去。

陸清峰倚著窗戶看身後,目光有一點茫然。

探頭向後看,他大哥一路送到了大門外,還跟著小跑了幾步,揮著手同他告別,臉上還挺高興。

他母親也站在門口張望。

他們或許只以為自己是去縣城做客,或要做什么正經事,全然想不到,這一別,或許就是永別。

「沖動了啊,沖動了!」

陸清峰趴在車窗上磨牙,回頭看了看歐陽雪。

但見歐陽雪來得這般快,也大約明白,他今日欺負玄衛的事,恐怕已傳得該知道,不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別看陸清峰欺負人家欺負得振振有詞,收拾對方仿佛十分輕松,但其實,這並不是一件小事。

玄衛是當今陛下的親信,蔣侯爺在微末之時便跟隨陛下,無數次救陛下於危難之際,可謂權傾朝野。

連國師都因為為賢王說了兩句好話,被擠兌得在帝都待不下去,他算什么?敢和蔣侯爺作對!

總之是不能再在家里待下去,以免連累家人。

「最近老是下雨,我不喜歡。」

陸清峰吐出口氣,輕聲道,「你說,賢王真那般罪大惡極?」

歐陽雪道:「我不認識賢王。」

「也是,你一天到晚宅藏劍山庄,拉你出來跟我們玩,從來都不樂意。」

陸清峰好好地從窗口退回,免得忽然而至的雨水打濕他的頭發,整個人往墊子上一歪,嘆道,「你看看,到了這個地步,還有人願意祭祀賢王,至少說明他這人不是沒有可取之處,是吧?」

「這些年他在朝在野,都為百姓做了不少實事,三年前通縣大水災,他親自過來賑災,二十六個日夜守在堤壩上,甚至說出誓與河堤共存亡的話。」

「多少災民得了他的恩濟?」

「……賢王雖未封太子,但他這十幾年來,都被陛下賦予重任,不是太子,勝似太子,何時出過一點差錯?」

陸清峰嘆氣,「是,最後鬧得不可開交,君臣相疑,父子相疑,勢同水火。」

「但是賢王會謀反,其中至少有八成是陛下逼的,賢王他是退不了了。」

最危險的那幾年,陸清峰在京城,把這兩父子之間的爭斗都看在眼里。

哪里還是什么父子,簡直如寇仇!

賢王退一步,他自己最好的結果都是一輩子被幽禁的下場,他的妻兒也要被連累,追隨他的人也要被清理,他能怎樣?

「他謀逆,他錯了。」

陸清峰搖頭,「可是陛下有必要由著人把一盆又一盆的污水往他頭上潑嗎?」

「那些審問賢王的人是何等的膽子?他下了獄,也是皇子,是陛下的兒子,他們膽敢,膽敢給他灌糞水!」

「他們說他早有不臣之心,私截貢銀,這也還罷了,可把什么欺辱母妃,葷素不忌,將伴讀視為***一類的帽子也往他頭上扣,何苦來哉?」

「他已經死了!」

「我蕭朝的賢王如此,皇帝的兒子如此,朝廷很有臉面,是也不是?」

「這皇室之中,還有人能比他更潔身自好的?他只娶王妃一人,從不看別的女子半眼,世子身體不好,他也硬頂著不肯納側,賢王與王妃夫妻和睦到我都羨慕。可如今這居然成了他好男|色的證據!」

「賢王人都沒了,還被這般污蔑,陛下於心何忍?」

陸清峰當年見王爺和王妃的恩愛,都動了成親的心思。

若不是年紀小,又忙,他都要纏著國師替他說一門親了。

這次回家,家里門檻差點被說親的人踩壞掉,陸清峰

「我義父不過是看不慣他們那幫人的嘴臉,說了幾句公道話,陛下竟那般惱怒……真是老糊塗!」

趕車的歐陽林:「……」

以後再也不搶給少主趕車的活,繼續做下去,起碼少活二十年。

陸清峰一句話出口,心中也是狂怒,有些蒼白的面色都染了紅:「賢王與賢王妃已死,卻還要揪著他們家不放,連蕭遜也不肯放過。難道真要抓住他親孫子剝皮抽筋才能解他的恨……咳!」

一口殷紅的血噴在車壁上,陸清峰的聲音戛然而止,若無其事地拿袖子把血污擦去,略有些心虛,笑道:「無妨……」

歐陽雪一怔,只覺心頭一片寒涼,頓了頓,伸手拿過陸清峰的手,替他診脈。

不過片刻,歐陽雪的臉色便越發難看。

陸清峰收回手臂,眨了眨眼,還未想到轉移歐陽少主注意力的方式,就聽對方開口:「誰做的?莫家的人?還是徐家的人?玄衛?」

整個車廂陡然結出一片晶瑩剔透的冰花。

三伏天眨眼就成了寒冬臘月。

陸清峰趕緊坐起身,不敢放任他繼續猜,否則怕是要天下大亂。

藏劍山庄和莫家,徐家兩家忽然開戰,恐怕連麒麟閣都要頭痛。

「都不是,別亂猜……玄衛也就罷了,莫家和徐家又同我沒仇!」

陸清峰緊了緊衣領,笑盈盈轉移話題,「我和莫羽生的關系向來不錯,他是個很好的酒友,你又不是不知道。」

「唔,說起來這次莫家和徐家都是為蕭遜來的?這么說,還是蕭遜的面子夠大,天南海北,各大門派,聞風而動。」

歐陽雪默默拿出一張紙,斟酌著寫了葯方,「停車。」

陸清峰張了張嘴,歐陽雪已經跳下車不見了。

他想了想,終究還是閉口不言,換做自己,知道朋友生病受傷的,也不可能坐視不理。

「嘖,得給這家伙找點事做。」

陸清峰真心實意地惆悵起來。

他折騰了半年,也沒弄明白自己的身體到底怎么回事,為什么傷好不了,唯一的收獲就是已然習慣,從外表看,看不出他現在的狀態。

他可不覺得讓歐陽雪知道這些,對他們能有什么幫助,除了讓那位也跟他一樣苦惱,完全沒好處嘛。

陸清峰惆悵了一會兒,直接就被塞到屋子里,坐在桌前,桌上擺了一碗黑乎乎的湯葯。

「陸公子,少主交代,你先喝葯,他去找雲神醫了,等雲神醫到了再給您瞧瞧脈。」

歐陽林站在門前,神色和緩,大眼睛,高鼻梁,輕輕一笑,分外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