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一三零章(1 / 2)

玉璽記 石頭與水 2633 字 2020-05-30

已近夏初, 風其實是暖的,但落到每個人心頭都是沁入骨髓的寒。

胡源虛弱的喃喃, 「這也只是你的推測, 並沒有證據。」

胡安黎呼吸一口冰冷中帶著蠟燭味兒的空氣,「有一件事, 很關鍵。父親為什么會認為嚴家必死無疑, 彼時, 柳家落敗已有四五年之久, 即便嚴家接濟柳家敗落的旁支族人, 這也不是嚴家必死的理由。如果嚴家當真不可交, 祖父應該會比父親有更早的判斷。」

「你祖父遠在南夷, 帝都局勢瞬息萬變, 豈是你個小孩子能明白的!」

望著父親外強中干的模樣,胡安黎繼續道,「可胡家與嚴家並無生死大仇, 父親也不過是想從嚴家手里奪取運糧生意。這件事, 完全沒必要鬧出人命來。父親難道沒有留心,嚴氏子已經是秀才試案首,嚴氏子若入官場, 嚴家的糧草生意必然轉手。依父親的地位, 您只要稍露口風,嚴家不會不識抬舉,完全沒必要鬧出人命。是誰有意誤導了父親?」

胡源眼中的驚惶、憤怒與胡安黎的平靜、篤定交匯,胡源心中更有一種父權喪失的羞辱, 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可是,他的心底也真正明白,如同他再不喜這個兒子,但當自己爵位難保之時,他仍是矚意這個兒子來接替他成為爵位繼承人。胡安黎再與他關系不好,也不會真想要他去死。

胡源輕聲道,「原本我並沒有真的想弄垮嚴家,我只是讓劉重嚇唬一下嚴家糧隊,沒想到劉重見財起義,真的奪了嚴家的糧草。當時我知道嚴家糧隊真的遭遇水匪,已經太遲了。參奏嚴家糧草失職的是御史台,嚴家接著被奪差使下了大獄。」

「可為何嚴氏子都牽連進去?」

「嚴氏子拿出大筆銀錢雇佣人到山東去調查當時水匪劫糧一案。」胡源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氣。他蹙緊的眉心輕輕顫抖,像是在重溫當年的恐懼,「要怎么回頭?」

既不能回頭,索性一不作二不休。

「那父親為什么要收嚴家家財?」

「不能不收。那個時候,只有瓜分嚴家才能讓彼此安心。」

「不。瓜分嚴家父親便成了這一連串事情的主使。」胡安黎的聲音像裹挾著夜風的利刃,「若劉重死了的話,父親更是百口莫辯。」

胡源臉色劇變,「誰會去殺劉重?」

「一個蠢才。」

胡源怒視胡安黎,「你放肆!」

胡安黎微微訝意,繼而明白過來,「父親別誤會,我是在說那個意圖在通州火燒鄭郎中的幕後之人。」

胡源一時沒有明白,南安侯久在南夷,對這件案子了解不多,胡安黎說一句,「若有幕後之人,那么,設此計之人必是個揣摩人心的高手,但是,鄭郎中在通州險些遇害,慫恿周家對朝廷命官下手,卻又愚不可及。一個靜水流深的高手,不會突然做出愚蠢短視的行為。若沒猜錯,這是兩個人。」

便是南安侯都有種脖子上的鐐銬一松的感覺,胡安黎都得說一句僥天之幸。

胡源眼眸中充滿期待,喃喃,「還有機會?」

胡安黎沒說話,南安侯道,「明天你到刑部,把你知道的,你所做的一切都源源本本的說出來。」

「父親?」胡源哀求的望著父親。

咚咚咚——

門外傳來敲門聲,侍衛稟道,「侯爺,那邊兒二爺來了。」

南安侯起身望向長子:

「天若饒你,你便有命。天不饒你,你也不冤!」

.

南安侯帶著胡安黎還有胡潁在書房說話,胡潁先向大伯請安問好,南安侯擺擺手,「坐下說。」

胡潁胡安黎一左一右坐在南安侯兩畔,南安侯溫聲道,「沒想到帝都倒是出了大事,要不是你寫信給我,怕是傾家之禍臨頭,我還糊塗著哪。」

胡潁起身請罪,「侄兒駑鈍,未料事情發展至此。」

胡安黎看二叔一眼,沒說話也沒動。

「坐下。」南安侯道,「這並不是你的過錯。」

胡潁受這位大伯教導頗多,少時還曾跟隨南安侯在軍中歷練,實在是胡潁覺著自己不是打仗的材料,轉而從科舉晉身,如今亦是家族中流砥柱。

胡潁道,「大伯陛見可還順利。」

「陛下多有寬慰之語。」

胡潁稍稍放心,旁的都不打緊,只要大伯能保住軍權,胡家便不會傷筋動骨。

胡安黎聽著祖父和二叔說話,就聽門外有侍從腳步聲,接著傳來侍衛稟告,「三殿下打發人過來給大公子送東西。」

南安侯瞧胡安黎一眼,胡安黎起身,「祖父,我出去看看。」

「去吧。」

胡安黎到外院會客廳方見到是穆安之身邊的小易內侍,連忙拱拱手,「小易你怎么來了?」這是三殿下心愛的內侍,陪著三殿下長大的人,胡安黎既在穆安之手下做事,自然會與小易搞好關系。

小易把手邊的一個大食盒遞給胡安黎,笑道,「殿下與幾位大人在刑部用膳時聽說大公子回府了,這是給大公子准備的晚膳,吩咐我給大公子送來。」

胡安黎有些不好意思,「勞陛下掛念,你回去同殿下說我沒事。」

小易笑,「原本殿下也說公子不過回趟家,能有什么事。杜大人跟殿下叨叨了好幾遍,殿下被杜大人說的也有些不放心,讓小的走一趟。」

即便在這樣在局面事,想到杜師兄,胡安黎都有些想笑,胡安黎道,「也勞你跟杜師兄代句話,就說我很好。」

小易還要回穆安之身邊服侍,放下食盒便走了,胡安黎一直送他到門口。

夜空月朗星稀,胡安黎送別小易,不急不徐的往回走。

此時書房正進行另一場談話。

南安侯說到爵位之事,胡潁也不禁蹙起眉頭,他事先也只以為是周氏一人的案子,想來周氏既處置了並不打緊,並未料到牽扯出這許多案件,以至將大堂兄都陷了進去。

如今的情況,大堂兄是斷然保不住爵位的。胡潁斟酌道,「按理,爵位繼承大伯自有判斷,大伯既問我的意思,大伯看安黎如何?」

南安侯端起茶慢呷一口,胡潁道,「安黎雖與大堂兄有些嫌隙,可畢竟是親父子,想來大堂兄亦願意見安黎繼世孫之位。再者,安黎多謀善斷,低調謹慎,擔得起世孫之位。只是有一件,他與三殿下太近。若他為世孫,為家族立場著想,還是暫與三殿下保持一些距離。」

「他父親犯下這樣的過失,他們父子之爭闔帝都皆知,他要怎么接下世孫之位?」南安侯淡淡道,「我看他並沒有要繼承爵位之意。」

「不必急在一時,帝都人都健忘,過個三年五載,待此事淡了,安黎與家族的關系也能緩上一緩,介時再辦此事不遲。」胡潁道。

南安侯看門口一眼,「進來說話。」